人正靠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
陆宝儿见这屋子四处陈设华贵,门边还摆着两个等身的青花瓷花瓶,刚一进屋,还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便知道这是老夫人常待的花厅。竟然不是会客厅,而是让她来惯爱待的地方吗?这样亲昵的举动,倒让陆宝儿心间惴惴不安。
她给苏老夫人请了安,苏老夫人悠悠然醒转,见是陆宝儿,喜得合不拢嘴。那日她没空多打量陆宝儿,如今见她头上珠花,身上衣着,一颦一笑间全是瑶儿的影子。
苏老夫人忽然就湿了眼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陆宝儿最见不得老人家落泪,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身份高低了,她急急过去攀了苏老夫人的手,问:“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我有哪处不合您心意的?”
陆宝儿早就想问这话了,只是她之前怎样都问不出口。
苏老夫人拿着帕子擦拭眼泪,见陆宝儿搭在她手臂上,心里煨贴,自嘲道:“瞧我,喊了谢夫人来,又整日没个好脸色,倒吓唬了你。不是谢夫人不合心意,而是太合心意了!”
太合心意了?陆宝儿没明白。不过只要不是看她不顺眼就行了,陆宝儿也不管那么多。
苏老夫人吩咐赵嬷嬷:“谢夫人一大早便坐车赶来了,想必还没吃多少东西。你吩咐厨娘将平时做的玉容糕、花糕、蛋黄酥一类糕点端上来,让谢夫人垫垫肚子。”
陆宝儿怕给苏老夫人落个馋嘴的印象,急忙婉拒。
苏老夫人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慈爱地道:“我在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怕我母妃带我出门做客。人情来往应付一整天,大早上就得起来,肚子空着,又不敢失了皇室颜面,和人讨吃的。如今老了才知道,那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请你来府中做客,自然是要善待你的,大可敞开了吃。”
“嗳,那就谢谢老夫人了。”陆宝儿还是有些拘谨,苏老夫人也不强求。
哪有见一面就亲热起来的?自然是要徐徐图之。
另一头,十香院。程凌燕从丫鬟杜鹃口中得知苏老夫人院里来了娇客。
她将压发的翠玉簪别在头上,问:“是哪家的夫人?”
“听说是翰林院编修家的夫人。”
“哦?老夫人怎么请了那样名不见经传的人来府中玩,这位夫人娘家可有朝中哪位大人?”
杜鹃想了半天,说:“我听人说啊,那家的谢夫人是乡下来的。”
“一个乡下妇人?外祖母为何要接这样的人来家中做客?”程凌燕吃了一惊,手上的簪子一下落了地,簪头上的珠花碎了,她心疼不已。
杜鹃撇撇嘴:“不止呢!老夫人在她来之前,还吩咐厨娘先蒸玉容糕热着,连小姐的燕窝粥都顾不上了。”
怪道程凌燕今日没吃到燕窝粥,原是下人不够尽心!可惜那伙房是独属苏老夫人的,她就是想发脾气,也不敢闹到老安人院子里。
“什么?可是那要蒸两个时辰的玉容糕?”气了半天,程凌燕又想起那玉容糕来。这可是用各类最精细的干果碾碎,混上糖油做馅儿,再用面皮包成糕儿,起模子印出花型,维持火候蒸上个两个时辰方能起锅。
步骤繁复,就连她想吃,都得等到午后,伙房空下来才有时间去蒸糕,哪有早晨起来停了正经主子的吃食,专为一个乡下小妇蒸糕的?
她自然不敢说苏老夫人不好,于是只换了身衣裳,想去老夫人的院子里会一会这来头甚大的乡下夫人!
她倒要看看,这得宠的娇客,可有她这个外孙女儿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