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死亡,或者说这才是单独一人午夜看到幽灵的正常反应,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只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想杀他,他就得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垂死挣扎。
对方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害怕地用手臂挡住了双眼,但他还是被盯得很不舒服。
“我是来传话的,你不要紧张。”她凑近了一些。
好像是在安慰他。那语言似乎是由情绪构成的,直击心灵。但还是会觉得很怪啊!恐怖片的鬼告诉男主它其实不害人?还是外星人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类不要紧张?完了,不自觉间,他开始胡思乱想。接触过这类东西的人没一个好下场,果然是报应不爽?
可是对方真的想动手,见面的第一眼他就嗝屁了,哪儿还用等现在?他终于是能思考一下了,自己终归是慌了神。如果真是恐怖片的那种女鬼他可能还不会失态,甚至一拳头招呼过去然后转身矫健地逃离现场。但是眼前这个……感觉有点可爱?这也下不了手啊……
“序幕结束了,他的目标有三个人。你要做的就是逃跑,逃到天涯海角。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不过他会知道的。”
眼前的……女孩?她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沈降阳似听非听地看着模糊的她,思绪如同乱麻。既然会有脚步声那应该是实体吧?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什么很复杂的事情?突然就说要他逃跑,跑哪儿去啊?
“你也不能只顾逃跑……因为他有一个必须被摧毁的计划。而且只能由你去摧毁。”
必须被摧毁的计划?好像很多的反派都是这样,建立着一个个庞大无比的邪恶计划,等待主角团去摧毁。
别啊,别说下去了。
“可能你就是那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大概是这个意思,好像最后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来着。”
我根本不想搅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对了,计划名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在说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一定是认错人了。说实话,她说过的话大概已经忘了一半,为什么会这样子?对了,他一直是这样子的。别人的话全是他的耳边风。因为那些事情与他没有关系。
从来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主角,而他,只是全世界那几百亿个主角的观众。只是他们绚丽人生中的一位灰色的过客。
只要负责听就好了。从来不需要你去做些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被那么多人所需要。
“你……在发抖么?”
“咳!是的,感觉有点冷。发发抖暖暖身子,你接着说。”沈降阳飘远的思绪迅速回归体内,心头一惊。几秒前刚听的话全给忘了,糟。我可真牛逼。
“‘永恒重始’。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给魔术师。”
“我会的,如果见到他的话。”
结束了话题的两人立刻陷入僵局。他们互相盯着对方,彼此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来缓一缓这个尴尬的气氛。
就没别的事儿了?沈降阳想,至少应该搞清楚对方是人是鬼是什么来头,自己都被安排进了一个似乎很宏大的事件里去了,提一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人与鬼最大的物理区别是……实体?那么——
“嗯……我可以摸你一下吗?”沈降阳说。他感到对方的警惕心骤然而升,心想自己那糟糕的语言中枢怕是又捅了什么篓子,赶忙解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只是轻轻地碰一下而已,不然我对世界的认知会被颠覆的!”
对方好像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说:“不可以哦,可能会吓到你的。”
……
完了。你还不如不说呢姐……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早知道不问了,现在他基本可以确认自己是在与幽灵对话,而且对方还不愿意告诉你她就是幽灵。
不对,不可能的。哪会有这种事情,今天一定是自己精神状态不好,出现了幻视幻听,只要把今天的事情当做一场比较真实的3D电影就好了,沈降阳催眠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往诡异的方向去想。
短暂的道别后,沈降阳下楼去送别了神秘的少女,然后迅速锁门回到房间缩进被窝关上了所有的灯。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不想卷入什么奇怪的事情。想多了会失眠的,明天还要早起搞头发呢,睡了睡了。”
……
好像忘了什么。
他从被窝里蹦了出来,摸黑挪向电脑桌,将电脑从睡眠状态中唤醒。
“嗯……掉线了?什么时候的事。”游戏界面一行英文,大致意思是你与主机断开连接。他试着重连,失败。
“是他那边……话说之前被那女鬼盯着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了。”他想了想,在床底下的时候的确有游戏声音,但是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那货盯着一串英文看了十分钟?幽灵还懂英语?
不行,又要瞎想了。他赶紧关机摸回被窝,但是在漆黑的床上突然摸到的书包,加上忘记关上的窗吹入诡异的风声,他最终还是一晚上都没能睡着。
刻录:64
2034年6月31日。
地球_中国_浙江范围内
沈降阳从心理咨询室走了出来,带上了门。陪他一起来的同学王智强正在和几个女生聊天,他识趣地坐到远处的长凳上。看着对面的小河,浑浊的水质,漂浮在上面的是垃圾与死鱼。他吹着从河面上拂过的热浪,一脸沉重。
到现在他还以为昨天的经历是幻觉幻听,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精神错乱,正好前几天全校一起做了个心理健康测评,他被点名要和心理专家面谈。于是他今天就威风凛凛地进了心理咨询室,打算把昨天的事情归咎于心理问题一起咨询了。结果……他等了十几分钟,被询问了几分钟,出来后,毫无收获。心情暴躁得想跳河。
“噢,他出来了,那我就先走啦。”王智强伸手告别几个女孩后,走到长凳边也坐了下来,学着沈降阳摆起苦大仇深的表情,悄悄地把脸凑近了说:“怎么坐这儿了?情况如何?”
“很糟……体验很差……”
“……你经历了什么?”
“那个被称为专家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对着心理测试表的问题全部重新问了我一边啊!就是我们前几天填的那张表,你家在哪儿你家几口人你父母什么工作你家离学校多远你上学要花多久这种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沈降阳恼怒道。
“没事,别太在意了,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一言一语着走回教学区。学校的面积并不算大,一来一回两千米的路程,除去教学区周围的花草以及心理辅导室边上的河流与桥,着实没什么养眼的风景。其中的一半距离还被篮球场占据。这是学校最拿得出手的地方,二十几个篮球框矗立在橡胶地面上,被校内外各种各样的人用篮球暴砸。场地基本没有空闲状态,不论上下课总会有学生来这里挥洒汗水。
“还有那个‘你是否会无故地落泪’,”沈降阳摘下了眼镜,用校服袖子擦了擦镜片,“眼科医生的事情怎么轮到心理专家来管了?”
“哈哈哈哈……不过填心理测试的时候是在考试前,你应该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了才会被叫过去的。”
“或许是吧,考也考完了,暑假可要狠狠地玩,把学校里失去的乐趣都补回来!”
“我们可不像你……我们还要担惊受怕地等到成绩出来才行。”王智强苦笑道。
然而,从旁边的球场上,一颗从侧面投空的三分球越过了篮筐,径直朝沈降阳砸来。
“小心!”那个球场上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随着球移向沈降阳,他们只能这么喊一声,球已经停不下了!
虽说学生都办了医保,但这球下来也至少是一敲一个脑震荡。这群打篮球的学生还没做好亲手把人送进医院的准备,即使医院就在学校旁边。
但是那个擦拭着镜片的瘦弱少年腾出了一只手,顺势接住了球,大概是朝着他们这个位置,看也没看就用一个勾手把球还了回来。
篮球沿着自己的抛物线落地再次弹起,竟然弹到了篮筐上,在框内轻转两圈,落了进去。
居然还丢进去了!从场外到场内,用勾手进了一颗半场球!明明都没看到篮筐没看到球甚至还差点被砸中,难道这家伙其实是个篮球高手?!
“吓我一跳,他们在吵什么啊?”沈降阳带上了眼镜,看向球场,那些学生捧着球,也看着他。
“你刚才把球还给他们的时候,球在地上弹了一下,进框了。”
“啥?!你骗我呢吧,这个距离怎么可能把球弹地丢进去…我明明都没看球框诶!真的进了?真的假的!我也太强了吧我!”
刚才冷峻地秀了一手的沈降阳突然兴奋得手舞足蹈,倒是让球场上学生们钦佩的目光无处安放了。于是转身继续打球。
“哇——完了啊——估计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颗球上面了,还不如买个彩票划算……”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又这么沮丧了?!”
对面教学区,沈降阳的班主任拉上了窗帘。
“你……说的是真的,可这种灵异的事情真的会有么?”
“别自欺欺人啦,如果鬼不存在,那么这个字是用来形容什么生物的?我说班主任啊,连科学家都说灵魂是存在的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巨硕的人影靠在垃圾桶旁边,耐心地说教。身份未知,信息未知,沈降阳的班主任与他对话到现在,也只能猜测到他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也可能只是巧合啊,精神方面也只是考前紧张而已,被鬼附身……说的太玄乎了。”
“嘛,总之你只要把他叫过来就行了,剩下的我们会处理。除灵不收取报酬,而你可爱的学生也会因此得救,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壮硕男人看向学校外,被门口停着的一辆拉风的赛车吸引住了视线。他不禁舔了舔嘴唇,眯起眼。
“你们居然也……也好,好戏开始了。”
……
“长空,把目标的位置传给我。”远处一栋建筑的天台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手持望远镜,俯视着沈降阳的所在的学校校门口。确切地说,是看着大门边上的保安室里的几个老头打扑克。
“长空?”
等了好几秒,耳边才传来嘈杂的电子音:“位置有了,目标就在你面前那所学校里。”
男人狠狠地摔掉望远镜。“去你的,这我也知道啊,能再详细点儿?”
“班级是——X155。”
“行吧,我找找。”
男子挂了电话,几步助跑后跃入空中,消失在下坠时。
……
把沈降阳叫去办公室之后班主任就去教室上课了,沈降阳坐在班主任的椅子上敲击着键盘,输入同学们的期末评语,与一个刚进来不久的不速之客进行着哲学的对话。
“别,我还只是个学生。”
“别害怕,叔叔们很熟练。少说也有几百次经验了,他们一开始都是拒绝的……”接近两米的大汉用那巨手轻轻地拍拍沈降阳的肩膀以示亲近,“学校这里我们会给你解释,跟我们走吧。”
“不不。我心里没鬼,你们眼里的怪异真是我正常的样子。况且你们要从学校拐人完全可以走正当路径,我这么平淡无奇,又不是非我不可。”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咯?正常学生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都说啦,别拿我和正常人比,我可是有抑郁症的。”
“那你就是不正常了,根据你从头到尾说的话看,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都不过分。你再不答应我可要来硬的了。”
这又是摊上了啥事儿啊……沈降阳想,这种来路不明的壮汉都不肯自报家门,就像个上门推销的恶棍一样,撵也撵不走,办公室里也没个老师过来伸出正义的援手。已经是进退两难了,本来还想客气点的,看来只能态度强硬地拒绝到底了。
……
是这边么……
刚才穿着黑色风衣跳楼的那位男子确认了班级后破门而入:“天照在这儿吗?”
课堂氛围突然被打破,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身上。班主任礼貌地作出回答:“什么赵?抱歉,不认识……”
“那——”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天照只是他的网名。至于真名,他一无所知。对于他们这些混迹于网络的恶棍来说,真实信息就是生命。他瞟了一眼黑板旁的学生名单,最上面的是——学号1:沈降阳。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抱歉老师,刚说错了。我是找沈降阳同学。”
“哦,他在隔壁写期末评语,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班主任话没说完,教室门就被迅速关上,留下了一个可以让学生们窃窃私语的话题。
他又来到隔壁的办公室,破门而入:“哪位是沈降阳?”
回答他的只有教师们冷漠的目光,躺在折叠椅上午休的老师再一次被腾地惊醒,小声谩骂几句后接着躺下睡觉,角落一个声音盖过那些脏话,答复了他:“刚才有个人把他拎走了,不知道那是他父亲还是什么的。”
办公室门又被砰地关上,午休被打断好几次的那位老师暴跳如雷地追了出来,早已不见那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