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的二十多岁青年的脸探出来,轻佻地冲她吹了口哨:“嗨,妹妹,上车吗?”
叶海棠摇头,赶紧解释:“对不起,我在等人。刚刚认错车了”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谁知那人开着车又往她这边滑了几步。“妹妹,认错了也不要紧,一回生二回熟嘛。哥哥一见你就喜欢,真心想带你一程,出去玩或者送你回家,随便你说!”
叶海棠在大学里和报社都有追求者,但是都是有教养有素质的人,也就是发乎情止于礼,从未见过这种人,一时有点紧张。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那个男人车技显然很好,他戏弄般地步步紧逼着她,让她退无可退。
汽车又往前滑了几步。眼看再退就要跳到路边的花坛上去了,忽然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青年伸手进去,隔着副驾驶揪住了那个男人的衬衣领口。
“大白天调戏人家姑娘,想耍流氓啊?”
那个男人正要破口大骂,那个青年说:“派出所就在这旁边不到200米,要不要我打报警电话?”
那个男人这才骂骂咧咧,一脚油门开走了。
那个青年转过身,一双明亮的眼睛蕴着笑意:“吓坏了吧?”
叶海棠也认出了来人是谁,她很高兴:“真是太巧了!又是你!上次我还没感谢你呢!”
这个青年正是周含章。
周含章的公司就在旁边,他从这里路过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叶海棠。
她站在黄昏的马路边上,一片金黄的叶子正飘啊飘地落在她的薄毛衣上。米色的薄羊毛衫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白皙里透出淡淡的粉色,眉目如画,秀发堆云,纤细修长,婷婷玉立,像刚从风景画里走下来,让人一见移不开眼晴。
有美人兮,婉约清扬。
周含章一下认出了她就是那个被偷钱包的姑娘。
如果有认识他的人一定很惊讶。周含章在生活中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脸盲,不要说只见过一次的人,就连财务部那个天天红着脸接近他的小出纳,他有时都会把她跟另一个同事弄混。
他想都没想,一下子就大步上前,抓住了那个小流氓的衣领。
“大白天调戏人家姑娘,想耍流氓啊?”
叶海棠要请周含章吃饭,周含章答应了。
饭后,周含章请叶海棠喝茶,叶海棠去了。
……
缘份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有的人终日面对也不过是生命过客,而有的人匆匆一瞥,却从此刻骨铭心,再也难以忘却。
一来二往,他们很快热络起来。看着对方的时候,眼里都有星星在闪。
认识第七天的时候,叶海棠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外出,路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这是宁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着旁边绿灯的路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她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念头:就是他了!
是的,就是你了,茫茫人海,我终于找到了你。
叶海棠和周含章陷入了热恋,很快难舍难分。
周含章是一家国内知名的系统集成公司的部门经理,平时工作很忙,出差也多,但他只要在宁城,两人便恨不得时时腻在一起。
不上班的时候,春天他们会去乡下看金黄的油菜花,去农家乐钓鱼、摘草莓;夏天,叶海棠喜欢呆在宁城最大的图书馆里看书,写作,丝丝缕缕的冷气让她头脑清醒,思维敏捷,周含章就在她身边用笔记本电脑画设计图,看方案,偶尔一个无声的眼神,彼此便会心地微笑。
等到漫山红叶的时候,他们周末会携手去爬山,下山时筋疲力尽的叶海棠经常被周含章背了下山,她趴在他背上给他擦汗,心疼地让他放下自己,他坚决不肯,直到下山才将她放下,却发现自己腿已麻了。
他并不强壮,但却更加舍不得她累着。
冬天是叶海棠最难过的季节,她怕冷,一到冬天就裹成个粽子,周含章一下班就陪着她,给她灌热水袋拿暖宝宝,煲生姜红枣粥给她喝,说她畏寒还特地找朋友从内蒙寄羊肉过来,给她用当归生姜小火慢慢地炖,吃了一个冬天,她怕冷的毛病终于好了很多。
为了增强体质,只要天气允许每晚他都要牵她出去散步,他将她的一只手握得紧紧的揣在口袋里,暖和了再换另一只手,等她的手和脚都走热乎了再送她回家。
那时叶海棠的父母还没有搬到乡下,叶妈妈赵兰每次看见周含章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把她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两颗心毫无保留地都给了彼此。
他们热爱对方并彼此欣赏,真正地灵魂交融,时常感觉对方真的是自己遗落在这个世间的另一半。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对小情侣都是天作之合。
叶海棠圈子里的朋友们很快都认识了周含章,她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把周含章带入了自己的朋友圈。
她的追求者不少,本科和研究生时的同学、报社同事以及同行,甚至还有个别采访对象,但是可能缘分不够吧,她从没有动心。
她把周含章介绍给家人朋友,就是没有想过给自己任何退路,她叶海棠,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个人,会是她一生一世的爱人。
两年多的情深意重,两年多的耳鬓厮磨,多少次擦枪走火,他们却始终没有走出最后一步,除了叶海棠的保守,更是周含章的坚持。他坚持要等到新婚之夜,不愿意没名没分地先行占有,在他心里,她是如此珍贵美好的一颗明珠,理应得到最大的爱惜与尊重。
如果没有那辆大货车,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啊!
如果他们不是在那天去民政局领证,如果那个货车司机那天没有喝酒,如果…如果没有这一切,会不会不同?
然而,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失控的货车冲她而来,她来不及尖叫便被含章推出,摔到路灯杆上昏了过去,等她苏醒,便已是生死两隔…
她的含章啊!
她在民政局门口,在欢天喜地来领证结婚的时候,把她的爱人弄丢了…
周含章的追悼会后,叶海棠整整躺了一个多月。
王莉来陪她,想劝她不知从何说起,自己反倒先流起眼泪。
早报内跟她关系最好的老范、小耿他们都来过,该劝的都劝了,看着她漠然的眼神和青白的脸色,也只留下一声叹息。
病好后她浑浑噩噩了大半年。
从前那个甜美可爱又锐利有力的叶海棠不见了,她变得漠然安静,好像什么都透着无所谓。
直到她离开早报,来了瑞信。
半晌,叶海棠从椅子上站起身,她关上手机,连同那张照片。
周含章是她内心深处的禁区,她不愿意同任何人分享,连父母也不行。
她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把脸埋在毛巾里一会,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叶海棠依然年轻美丽,正向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