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他不在乎官位的高低,亦不在乎是否还留在京都伊。我看他没有以前开心,整日郁郁,寡言少语。
去的路上,好几次下车休息期间,爹爹都时不时的将头往后看。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爹爹,肯定渴望能够重新被重用吧!
以前我不懂那背影里的悲凉,可现在我渐渐的懂了。
月黑风高起,我们却不得不赶着路。因为上任的时间事先就已经规定好了,过期不到就算失职。
失职就会有惩罚,轻者计过官阶再下一些;重者受些皮肉之苦,或是会被罢官。
我亲耳听到娘亲在外面和爹爹的谈话。
要不我们直接辞官回乡吧?
不要妇人之仁,陛下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是我多嘴,他若真的想留你,任那些人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什么用!他若不想留你,一个借口就可以把你打发走!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我们辞官不行吗?
我孟家三代基业,不能毁在我手里。
他们以为我睡了,可我全程都是醒着的,一句话都没有漏过。
爹爹看中基业的继承,可我是一名女子,不能够去参加科举考试,拿取功名。
而我娘亲目前身体不好,爹爹又是一个专情的人,直到现在都未纳一个小妾。所以我六岁了,家里都没有一个弟弟。
所以,是爹爹失宠了。皇帝不信任爹爹,这才会被贬到这荒芜之地来。
夜里赶路,既危险又不方便。我们却没有办法,眼看着上任的日子越来越近,除了快点赶路,什么也做不了。
路上休息的次数越来越少,连续奔波一个月,娘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也被马车颠簸的几经昏厥,爹爹看起来比我们好。
不知最终我们怎么走到了九重关,一切都很模糊,可留在记忆里的,却是过程中这一路的艰辛与痛苦。
爹爹娘亲都是从小在京都伊长大,几乎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也一样,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京都伊。
第一次离都城这么远,可能以后我还会在这里长大,想到这心里空空的。刚开始不适应,连续几天睡不着,最后还是因为昏倒而睡足了。
我还小,过段时间就可以适应了,可娘亲不一样,她从小就娇养惯了的,受不了这苦,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后来突然犯病,又躺了半个月。爹爹日日不是在娘亲房中,就是在书房处理公文。日子一直都很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直到那天,京都伊突然赏了很多东西下来。
孟大人,接旨吧!
那太监说完之后,爹爹便跪了下去,我不敢出去,就一直躲在柱子后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九重关城守孟安仁,守城有功,品行端正。忠君不二,政绩斐然。朕念其忠良死节之义,特赏珠宝两箱,黄金万两,绢丝一千匹,云锦一千匹……
里面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但赏赐的都是一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以及上好的丝布,我看到那些官兵一箱一箱抬进来。每抬一箱,爹爹脸上的不悦便多一分。
声势浩大,赏物之多,所有人都知道,孟家家里有钱财万贯。
如果不是这样,孟家又如何会被人盯上?
到底,无情最是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