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话剧

    他们的母亲莲纳拉是个手工业者，平日里做些小饰品，每当艺团演出的时候——像年庆这类的重大节日上，她也会参演话剧。

    “话剧啊……”达贝卡跟着那勒奇一家子挤到靠前的位置，看着台上的人走来走去地布置着场景。

    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话剧。倒不是说涟城没有话剧表演，达贝卡记得她中学刚毕业那会儿有外来的剧团表演，她的同学们都相约去看的，不过她很自然地被排除在外。别说是话剧了，就连电影达贝卡也没看过几次，唯一的一次还是沐萝尔临时有事，才把票转手给她的——因为是“转手”，所以她又不得不付给自家大姐那张电影票一半的价钱。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话剧开演了，好在那勒奇及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不至于错过开场的片段。

    听莫乌奇说，这个话剧的剧本是根据历史进行改编的。不过达贝卡怎么回忆，都没法从自己看过的任何一本历史书上找到原型。

    故事其实很简单，剧情也很老套，无非是三方——帝国、山林与深海的联盟，因为帝国的单方面猜忌而最终破碎。可是山林与深海的关系却一直都很好，倒不如说是帝国先对深海表示不认同，逼得它退出联盟；山林看出了帝国的用心，也主动解除了盟约。但自始至终，山林与深海都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故事的最后没有老套的重归于好的剧情，正相反，山林与深海联合请求与帝国谈判，希望恢复盟约，在遭到拒绝后选择了宣战。

    当然，演员们讲的都是塞加语——他们可不会说通用语。不过那勒奇一直在帮她小声翻译，达贝卡才能搞清楚剧情，也学会了几个常见的词汇的发音。

    “……为求得无法永恒的和平。”

    山林与深海的代表宣读完战书的最后一句时，话剧也迎来了谢幕。没有开战的场面，也没有叙述最终的结果，就好像这一切没有真实发生过一般。

    “你看见了吗？”话剧结束，那勒奇悄悄地跟达贝卡说，“我妈妈也在演员里喔！我一直都觉得她演的很好呢。”

    达贝卡点头表示赞同。在这出话剧里，莲纳拉扮演的是山林的代表之一、拥有一双金色眼眸的预言者。该说不愧是亲生的吗？观看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把那勒奇代入到那个角色当中。实在是太像了，不管是外貌还是那双眼睛，都和那勒奇一模一样——啊对了，除了毛色。

    朵奈和茶奈并不是坐得住的性子，他们能坚持到谢幕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也在台上演出，最后的台词刚讲完，他们就跑没影儿了，得亏托恩牧就这么大的地方，不至于跑丢，也没有拐卖儿童的坏家伙——只是，经历过天赐礼的他们，似乎已不再是孩童。

    “演的很好啊，不是吗？”沉稳的男声从他们背后传来，达贝卡看见了一个蓝色眼睛的塞加族成年男性。他说的是通用语。

    “爸！”那勒奇率先高兴地叫出声，“你也来看话剧啦？是因为妈吗？”

    原来是那勒奇的父亲啊……达贝卡左思右想，还是叫了声“叔叔好”。

    即使周围很吵闹，轲达还是听见了这句问候，看向达贝卡：“啊……我听说过，你是达贝卡吗？很少有外族人来，你又是那勒奇的朋友，所以消息传的很快——稍微有点让人苦恼呢。这种消息，总是更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爸，连你们那里都有听到吗？”莫乌奇问，说的是塞加语。轲达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觉得怎么样？”他突然对着达贝卡发问，却没有看着她，而是凝视着台上真正准备下一场表演的人，“这个故事怎么样？应该和你们所习惯的剧情走向不太一样吧？”

    达贝卡想了想，说：“是的。虽然，我没看过多少故事，但一般来说，最终的结局一定会是‘和好’，目的是宣扬和平。”

    “能接受吗？这样‘不和平’的结果。”轲达收回视线，低着头笑着。

    达贝卡听不见他的心声，于是实话实说：“刚看到稍微有点意外，不过这种结局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不对。倒不如说……发生过那种事，还会回来主动要求和好，才很奇怪。”

    “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他没再说下去，对表演失去了兴趣一般，冲着莫乌奇点点头就离开了。莫乌奇也紧跟其后，融入人群当中。

    “诶——我以为爸爸会想看表演呢。”那勒奇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望，“果然只是来看妈妈的吗？”

    “听说剧本是他们写的呢，”库依奇凑过来，说，“你知道的……是科研所的那些人写的。真奇怪啊，我以为他们只会搞研究。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奇怪的剧本果然只有他们写的出来吧。说是历史剧，但到后面完全就是个人想象出来的剧情吧？”

    “什么历史？”达贝卡从刚刚就想问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呢。”

    库依奇和那勒奇相互看了一眼，都默契地闭口不谈。

    “下一场表演要开始了喔！”那勒奇试图引开话题，“话剧通常都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节目呢。中间大概就是才艺表演……之类的。”

    达贝卡看着他们，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追问。也许是什么秘密呢，当然不能告诉外人。

    热闹的晚集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人群才渐渐散去，宁静重归这山林边缘的部落。像这样的难得一见的气氛，会再持续两到三天——人们总是需要有放松的机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