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笛声如丝,婉转缭绕。一曲离殇,给清幽的雾巷,缠上缕缕哀婉凄清。
若轩倚坐在窗橼,轻吹横笛。窗外的后院,包裹在薄雾里,树影摇曳,竹影阑珊。
他一夜未合眼,面容略显疲惫。
昨夜,薛贻一连喝了五碗“焰酒”,醉死昏睡过去,被挪到客房里水下,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苍白的面容,将那道伤痕,衬托得格外恐怖。
梦中听闻笛声,悠悠醒转,头脑竟没有半点宿醉的疼痛昏沉。
循着笛声的来源,便见到了坐在窗橼上的若轩。
“离公子,昨夜小女失礼,对二位多有叨扰,还请二位见谅,小女这离开,以后不会再给二位添麻烦了。”言罢,转身欲走。
“且慢。”若轩再三踌躇,还是开口叫住了薛贻。
“薛姑娘,此酒,名为‘消命’。”
若轩翻手变出一尊透明玉瓶,瓶内透明澄澈的酒露中,悬浮着一粒拇指大小的墨色液珠。
将其放置于窗橼之上,转身进了内屋,将时间留给薛贻抉择。
薛贻眼神内光影明灭,薛贻颤抖着将手伸向窗橼上的玉瓶,即将触及玉瓶之时,又似是碰到滚烫的水壶,急忙缩了回来,随即停下,悬在空中的手又再伸出,如此反复。
她清楚,若轩再一次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是选择拿起玉瓶,还是就此转身离去。这次抉择,会带给她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仿佛站在人生两条道路的交错点,不管踏上哪一条,都不能回头。
最终,眼光一横,她伸手握住了“消命”!
两日后,长安城内,百姓口耳相传,曾经的豪门薛家之长女薛贻,无故暴毙家中!
三十五、
两日前。
晨光渗进清幽古巷,在薄雾里抹开一层暖晕,落雪与晨曦,在墙上折射出零碎光斑。
露瑶阁,阁门轻启。若轩再一次将薛贻送到阁门。
薛贻施礼道别,怀中紧揣着一尊透明玉瓶,瓶内酒露澄澈,悬浮着一粒拇指大小的墨色液珠。
“消命”,若轩一夜未眠,就为了酿制此酒。
城南郊野,某座破落土院。
薛贻回到家中,怔怔地坐着,看着眼前的“消命”,微微出神。心境就如同酒露中悬浮的墨色液珠,浮浮沉沉缥缈不定。
自离开露瑶阁回到家中,将上下打点一番,已是过了两日光景。
鸡鸣日升,薛贻吃了一吓,回过神来。颤抖着冰凉的手,拨开玉瓶封口,仰首将其中的酒露一饮而尽......
刺骨剧痛瞬时弥漫周身,咽下的那枚墨色液珠,仿佛化为无数针刺,化入血管,刺扎着全身每一个角落。
猛烈剧痛使薛贻跌倒在地,痉挛的躯体满地翻滚,竭力想要厉声嘶喊,喉咙却像是被堵死,漏不出一丝声音。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天旋地转化为一片朦胧,两行泪水划过脸庞,便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三十六、
咦?有人在哭?不对,不止一人,是很多人在哭。
薛贻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看见自己头顶悬挂着两盏白纸灯笼,灯笼上,用浓重的墨汁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香火弥漫的茅屋内漫天飘“雪”,那是无数张飘动的纸钱。
地上的铜盆内火光明灭。一位身着丧服的老妇满脸老泪纵横,一沓又一沓的挥撒这手中的纸钱,坐在地上痛哭不止,正是薛贻家中的老母亲。
“我家中有人离世了?”薛贻大为惊诧,连忙起身欲搀扶母亲。
当她触及母亲的身体时,惊恐地看见,自己的双手竟穿透了过去!
薛贻脑海内顿时如惊雷炸响。
她反复去触碰屋内每一张愁云满布的脸庞,可是竟然连他们滴落的泪珠也无法接住,甚至将手伸入燃烧的火盆,也感觉不到炽热。
她无法把握任何事物,屋内的所有人,也都看不见她!
薛贻心中已然有惊悚的答案,她回头望去,顿时跌倒在地,脸色惨白。
堂中的香案上供着一面木碑,其上刻着“爱女薛贻之位”,而墓碑下躺于棺木中的人,正是自己!这场葬礼竟是为她而办!她就这般莫名其妙的离世了?
那自己现在的状态算是怎么回事?灵魄离体,变成游魂野鬼了吗?
“竟然就这般莫名死了?未免太可笑了罢!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还要去挽回苏郎!我的老母亲还要靠我养老送终啊!”薛贻无法理解若轩是何用意,不甘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挪步到自己的遗体旁,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容。“呵呵,真真是无比丑陋,也难怪苏郎会弃我而去。”不禁含泪苦笑地自嘲道。
或许,听闻死讯,他会来看我最后一眼吧?!尽管我变得如此丑陋,但他至少是曾经爱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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