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误会,确实是个误会,我等谢过离公子美意,只是这……”还不待头子拒绝,若轩已将瓦坛放在前者手中,隐隐中已带有一丝躯客之意。
“这…那…我等便却之不恭了,谢过离公子馈赠,实在冒昧。还请公子放心,今日之事,市井坊间决听不到半点风声!兄弟们,走,喝酒去!”见若轩淡笑默许,头子便急忙领着巡差,直直望那巷外的酒肆奔去。脸上挂满欢喜神色,心底却是阵阵凉意弥漫:能随意捧出“九酝春”送人,其能量究竟是何其恐怖?只求莫要因此恼了权贵,引祸上身才好。
若轩再作一揖,目送官差转出巷口,脸上的淡笑逐渐化作一丝无奈与惋惜。“不管世道如何变幻,总会有这般营苟之人存在,只是可怜了我那一坛佳酿。”叹罢,负手正欲迈入门槛,却被一声自暗处传来的惊呼,拉住了步子。
一名身着粗布的女子,便随着惊呼从暗处失足跌出,紧随着女子从暗处迈步出的,竟是莲惜!
“你在此处鬼鬼祟祟偷看了许久,有何企图!”
女子还未从惊恐中回转神来,结结巴巴,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她明明亲眼看见眼前身着绿裳的女子进了门后,怎地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自己身后?!
“惜儿,莫要吓着她,姑娘有意寻至此,必是有求于我,先把客人迎进阁里。”若轩目不斜视,便跨入门内,自始至终没看向女子一眼,似乎从开始,就已知道有人躲在此处。
“是,主人”……
四、
莲步轻移,惜引着战战兢兢的布衣女子,望露瑶阁内堂里去。堂中天井,只有一口半人高的斑驳石槽,其中植着几株芙蓉映衬。在巷口就十分诱人的酒香,在阁内自然馥郁无比,却也不使人烦腻。这般酒香,仿佛有使人心静神怡之效,即便是再厌恶酒水的人,也会禁不住迷恋。
内堂宽敞明净,除堂中一墩紫檀根雕桌椅,就只有一排排桐木架子,通向内室的门垂有一重纱幔一重珠帘作掩隔,其余并无奢华摆设。桐木架子上,大大小小陈列着无数瓷樽玉瓶,每樽每瓶里都贮有不同佳酿,淡淡的散发出万千光色的晕华,千丝万缕,美轮美奂,踱步其中,犹如沉溺在迷蒙的梦境中,虚幻缥缈。如此看来,照明室内的光源,不是采自天光,竟来自这不可计数的佳酿!
女子怔怔地想着,尾随莲惜进入内堂。若轩正立在桐木架前,把一枚玉瓶扶在眼前赏玩。瓶内琼浆静静流转,散出一圈淡绿光晕,温婉地轻抚若轩精致的脸颊,泛着阵阵涟漪,美得令人窒息。
“小女子薛贻,冒访贵阁,还望公子莫要计较。”薛贻屈膝作了万福,声音娓娓动人。
“薛姑娘拘礼了,直唤我若轩便好。请就座。”若轩点头回礼,示意薛贻落座。
薛贻再作万福,小心地坐下。
“方才是我家丫头不懂事,吓着姑娘了,惜儿虽一惯谨慎,却无害人之心,望姑娘莫要与她计较。”若轩笑道。
“小女不敢。”薛贻抬头忙应,眼光却瞥见俯眉颔首立在若轩身后的莲惜,即刻收回,低着头,抱着怀中包裹的手捏得指节发白,显然对门外一幕还心有余悸。
“寒舍有些粗酿,想请薛姑娘共酌,且算为赔罪。”若轩也在薛贻对面落座。
“公子言重,薛贻谢过离公子。”
若轩闻言,将手中的清绿玉瓶递给莲惜,莲惜会意,接过酒瓶便退入帘后。
稍候,莲惜自帘后走出,手中捧着玉盘,玉盘上放着酒壶、两枚木盏和小半碗桂花。托盘被轻轻放于桌上,莲惜用木勺盛出些许桂花,轻轻抖入盏底。玉瓶启封,芳香顿时自瓶口缠绕而出,令闻者莫名地神气清朗精力振作。玉瓶倾斜,自瓶口垂下的酒露,宛如一缕翠绿的丝线。酒满木盏,飘着几粒桂花,微微荡漾。
“薛姑娘,请。”若轩端起木盏,拂袖蔽面,仰首将酒露缓缓吮入口中。
薛贻见若轩将酒露饮下,才放下心来,也捧起酒杯,细细抿了一点。仅是一小口,却使薛贻大为惊异:酒露入口,不觉丝毫寻常酒糟的辛辣,而是化作一股暖流,瞬时游遍四肢百骸,饥寒消散,顿觉生机充盈,气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若轩细细端量起眼前的女子:柳眉细长,眼如清潭,五官秀美,面白如玉,粗麻布衣之下包裹着玲珑紧致的曲线,面容憔悴却也有几分动人颜色,惹人怜爱。酒气暖心,在其脸上染出红晕,更是动人。
“姑娘寻至鄙舍,所为何事?”
听罢,女子连忙起身,向着若轩,就要跪伏下去。
“姑娘这是为何?快起来。”若轩起身,双手托住薛贻,阻止道。
薛贻猛然抬头,美目忽地涌满泪水。“求公子,救我郎君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