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就是想见面,也再无可能。”
束余那句“别说相守,就是想见面,也再无可能”猛地让其洛冷静了下来。她低头认真想了会儿,坚定答道:“即使如此,我也愿意。”
其洛是这样想的,要是慎行不在了,那她即便活着也如同死了,甚至生不如死,如果入万妖图有望救慎行,那么她愿意入画。世事无常,更无绝对,两个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见其洛郑重考虑后答案依旧,束余不再多说,将手中的灯盏幻至其洛手上,道:“既如此,长明灯你拿走。十年后的今日,我会来寻你。”
其洛看着手上来之不易的精美灯盏,仿佛是怕它凭空消失,紧紧握着,欣喜俯身叩首道:“谢公子。”
其洛道完谢起身时,身前已空无一人,她四下望了望,也没见着束余的身影,便知他已离开,于是赶忙带着长明灯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其洛经过一处破败的城隍庙,她走进庙内,拿起供案上信徒留下的供香,燃香上供,诉说缘由后,将那尊开了光的判官像迎回不悲谷。
赶回不悲谷时,虽已过去数日,但因地窖寒凉,加上有冰棺护尸,慎行的尸身无甚变化。
其洛把慎行从地窖扛到竹舍的榻上,拿出那两只长明灯置于塌前,却在燃灯时犯了难。
长明灯与寻常灯盏不同,寻常灯盏燃之需要内置灯芯、灯油,这长明灯盏中置灯芯处自含着一根银闪闪的灯芯,只是盏内却无灯油,无灯油如何能燃灯?
其洛担心添加寻常灯油会损坏长明灯,可又不知如何使用长明灯,只能抱着冒险一试的心理,直接用火折子点燃长明灯。
火折子碰到灯芯的刹那,灯芯微动,紧接着“噌”的一下就着了,橘黄的亮光熠熠生辉,灯芯处散发出令人心安舒适的淡淡香气,慎行的面色在烛光和香气中由惨白逐渐转为正常肤色。
其洛看到慎行面色变化,知是长明灯起了作用,激动地趴在床前双手握着慎行的手抵着自己额头,小声哭道:“慎行,你看,就差最后一步了,如果我所剩寿命够数的话,你就可以醒来了,那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后可不许再这样糟践。”
眼见就差最后一步,其洛止住眼泪,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接着在竹舍大门正对处设了张供案,摆上迎回的判官像和香烛贡品,用匕首割破自己和慎行的指尖,将两滴指尖血滴入酒盏供在判官像前,跪下双手十指交叉相合,拇指指尖朝上,施术念咒道:“阴司辖九泉,信女以血祭,同人结命契,余生半数与,结!”
随着其洛那后那个“结”字念完,判官像发出丝缕金光,那几道细弱的金光在她和慎行的身上游走,半晌后那几道金光结成一条光线牵连着他们的无名指,然后瞬间隐了去。
其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喜上眉梢,她余下寿命够数,回生术施成功了。
接下来的日子,其洛每天清早都以她和慎行的指尖血为祭,供奉判官,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慎行的面上开始有了血色。这样过了五年,一日早上其洛起来发现,慎行虽还未醒来,但已有了浅浅的呼吸。
其洛就这样守着慎行,偶尔从胖婶那儿接些针线活谋生,一边制衣一边絮絮叨叨和躺着的慎行说着近日发生的琐事。她也曾找胖婶打听过陆无咎那边的情况,自那日墓洞逃出后,她总担心陆无咎会找人将他们赶尽杀绝,可奇怪的是,几年过去了,陆无咎那儿都没什么动作。
胖婶说,陆无咎贵为一城之主,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天天忙得要命,哪有闲工夫顾得上你们。再说,当时逃跑时见慎行必死无疑,又得知陆老城主原来暗地里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兴许良心发现,早把这事放下了。
其洛觉得胖婶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不再纠结这事,安心地守着慎行,这样的日子,转瞬便过去了十年。
前些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慎行旁的凳子上制衣,竹舍前传来一阵阵的鸦噪,其洛不胜其烦,起身出房门拿起扫帚欲赶走那只恼人的乌鸦,结果刚踏出门,那只黑鸦看到她便安静了下来,墨翅一挥,四列黑色光字乍现:“十年期至,今夜亥时,城外破庙,执图静候”,信札落款是束余。
黑鸦传完信就飞走了,留下其洛怔在原地好久,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年了,她差点都忘了,她答应入万妖图的事,可是她得慎行还没醒来,她能不能再多要点时间。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就黑了,眼见快到亥时,她便如约来到城外破庙。
“接下来的事,姑娘你都知道了。”其洛眷恋的目光终于舍得从床上躺着的人移开,转头看向我。
听其洛说完她和慎行的故事,已经一宿过去,我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天也亮了大半,谷里不时传来几声鸟叫虫鸣,人间的清晨比日夜不分而且死气沉沉的无望之地真是好得太多太多。
我掐指施诀算了算时间,对其洛淡淡道:“他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