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和处事作风来看,他是个言而有信、且比较念旧的人,只要不与他为敌,一般不会赶尽杀绝。如此一来,他张扬交出兵权后,至少还能落个富贵,不至于一无所有,死于非命。
然则,现在一切都晚了,后悔也无济于事。据张扬对李利的了解,他知道李利其人虽然宽容大度。却最不能容忍下属背叛,这不仅仅是李利不能容忍背叛。天下所有诸侯都容不下背叛故主之人。因此,即使他此时想回头,只怕李利也不会接纳他,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可是,如果一条道走到黑,张扬对盟军是否能够打败西凉军持悲观态度。也就是说,他对眼下正在进行的娄底原决战深感忧虑,很不看好盟军。认为盟军极有可能落败。而他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便是来源于他清醒地认识到盟军内部矛盾重重,各路诸侯之间勾心斗角,各怀鬼胎。更重要的还是盟主袁绍其身不正,身为诸侯盟主不思疏导各路诸侯之间的矛盾,反而蓄意制造事端,致使诸侯间的裂隙越来越大。矛盾愈演愈烈。如此昏昧之举,焉能成事?
只可惜,这些经过反复琢磨出来的心里话,张扬都只能藏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即使是在心腹部将杨丑面前,也不能透漏半句。否则必定是祸从口出,早晚招致杀身之祸。
怔怔失神之中,张扬想通了很多此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也把其中涉及到的利弊得失梳理得十分透彻。时至深夜,他非但没有一丝睡意。头脑反倒十分清醒,思维异常敏捷。而这种异常现象。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夜为何毫无睡意。
沉思半晌后,张扬非但没有斥责杨丑,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我早年也曾想过彻底投靠西凉军,交出兵权,在朝堂之上谋个一官半职,继而安享富贵,平平安安地度过后半生。奈何那时的李利实在是太年轻,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能力执掌西凉军,能不能坐稳董卓留下的位子。因此,为了稳妥起见,我暗中交好袁绍,以便于给我们留一条后路。却不料袁绍趁机策划了河内会盟之事,一举将我等彻底推到了西凉军的对立面,不得不公然背叛李利,继而硬着头皮一步步走到今天。
但今夜我突然感到很害怕,因为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袁绍身上,而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旦盟军战败,我等又该何去何从?若是跟随袁绍逃往冀州,我等从此便要寄人篱下,时刻看人家的脸色过活;可如果不去冀州,我等就将面临西凉铁骑的讨伐,其结果必定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唠唠叨叨地说完话后,张扬神情落寞,彷徨无助,显得无比惆怅,不知如何是好。或许他此刻唯一的希望便是盟军能够取胜,惟有如此,他才有一线生机,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寄人篱下总比身首异处要好得多。
看到张扬神色落寞,杨丑同样心情沉重,随即轻轻起身再次斟满一盅茶,亲自端给张扬。
待张扬接过茶盅心不在焉地饮茶之际,只听杨丑轻声问道:“依主公之见,此番娄底原决战,我盟军注定是取胜无望了是吗?”
张扬闻言茶盅停在嘴边,轻轻点头道:“嗯,大致如此。我离开时,盟军士气低靡,盟军将领死伤惨重,而西凉军则是兵精将勇,势不可挡。此消彼长之下,以我估计,盟军败多胜少,胜算不大。”
“原来如此,看来眭固说得没错,我等果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该下定决心了。”杨丑一边说话一边移步到张扬身边。
“咳、咳咳!”张扬闻言惊愕,尚未咽下的一口茶水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眭固?你说可是曾经与我们有过来往的黑山贼首眭固,他不是投效李利了么?啊??????”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张扬急声道。然而,当他话音未落之际,却突然感到后背一痛,痛得他失声惨叫。旋即,他愕然低头看向胸口,赫然看到穿胸而过的浸血剑尖,而杨丑此刻就站在他身后。
“噗噗噗???这、、、这、究竟是为什么?杀、杀了我、、、对你有何好处?”大口大口地呕血之中,张扬爬在案几上愕然回头,怒瞪着杨丑,用力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指着杨丑阴鸷冷厉的脸颊,诘问道。
“无它,但求活命而已。”杨丑不急不缓地松开剑柄,没有立即拔出长剑,只有这样张扬才能存留一口气听他把话说完,省得张扬临死时都不知道为何而死,死不瞑目。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能让我们渡过眼前的危机,继续活下去,只不过你自己绝对不会亲口说出来。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只要你死了,大将军自然不会再追究我等反叛之罪。更何况,眼下正是决战之时,我等揭竿而起,帮助大将军诛杀逆贼,截断盟军退路,这可是大功一件。是以,你若不死,难道还要我河内郡数万将士和你一起下地狱不成?”
听到杨丑杀气凛凛的这番话后,张扬双眼怒睁,满嘴噙血地凄声道:“好、好、好!杨丑你听了,似你这般弑主求荣之徒,早晚必定报应;今日我遭横死,他日汝亦相同!噗??????”
就在张扬说出最后一句狠话时,杨丑恼羞成怒地拔出佩剑,顿时张扬撞翻案几,倒在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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