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一番后,曹操满脸颓废地瘫软下来,有气无力地躺在软垫上,双眸黯淡无神,神情无比落寞,喘息声粗重如牛。
显然,他此刻是义愤填膺,内心十分痛苦,倍受煎熬,折磨得他心力交瘁,生不如死。
看到曹操盛怒至此,立于阶下的曹仁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此时却愣是一句话也不说不出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多问。
作为长期跟在曹操身边的心腹大将,曹仁对他的心性脾气知之甚详,深知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如果曹操心情极差或是大发雷霆之时,即使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也要慎重考虑要不要立即禀报;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诚然,一直以来曹操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睿智深沉,令人难以捉摸。但是,越是城府极深之人,就愈发难以忖度,其心性和脾气也诡异多变,或因一时高兴而重赏手下,也会因一时恼怒而动辄杀人。这样性情多变的事情在曹操身上已经发生过多次,先后有十余名长期侍奉他的仆从、亲兵和侍婢被他亲手杀死,甚至曾经有一名颇受宠爱的侍妾侍寝之时,被他无缘无故地半夜刺死,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直到天亮后才发现爱妾已经身死多时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可谓是时有发生,屡见不鲜。
只不过曹仁等一众亲信将领对这些事情历来讳莫如深,知道后就烂在肚子里,从不对人提起,哪怕是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妾也曾未泄露只言片语。然而,有些事情越是藏得深、藏得隐秘,就愈发记忆深刻,永远也无法忘记。
曹仁就是如此。一直以来他对曹操都很敬畏,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从来不敢质疑曹操的任何决策,敬重如神明。可是此次飞云渡之惨败却让曹仁无法坦然处之,最近几天他夙夜难寐,寝食难安,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曹洪、曹真、曹休和曹安民等人悉数被李利贼子生擒的事实,还有素有贤名、文武双全的大公子曹昂居然惨死在蛮将胡车儿手里,数万曹军将士战死沙场。
故而,飞云渡一役对于曹仁来说,就是一个难以挣脱的梦魇;多少朝夕相处的曹氏嫡系族人哪,竟然全都葬送在区区十七里山涧的飞云渡之中,实在是太不思议了!
此前曹仁提起李利的名字时总会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称之为“李贼”,现在他依然还这么叫,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畏惧。每次提到“李贼”,他就感觉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气从脚底涌上脑门,心虚至极。
就在曹仁伫立失神之际,上阶主位上的曹操缓缓坐直身体,脸上的颓废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情绪忧郁而低落。
“子孝,最近几日有多少幸存将士回到军营,我军现下还有多少兵马啊?”
“呃!”曹仁闻声惊醒,抬眼留意着曹操的神色,犹犹豫豫地轻声回话:“禀主公,我军渡河至今仅有三日,末将连日来一直守在大营门口,截止今天傍晚,一共收拢三三千四百八十二名将士。先前攻打安邑城时,末将率部两次攻城,先后折损三四千名将士,故而,现如今我军堪堪两万人马。”
曹操闻言脸色微变,却没有因此发怒,神情依旧忧郁深沉:“堪堪两万人马?也就说,实际不到两万之数了。”
语气稍顿之中,曹操惨然一笑:“呵呵呵!我等参加会盟时手中拥有整整八万大军,在所有会盟诸侯中实力仅次于袁绍,虽然我等已经失去了兖州根基,但各路诸侯却不敢小觑我们,处处礼让三分。然而,飞云渡一役,我六万多百战精兵几乎全军覆没,上百名将领战死沙场,子廉、真儿和休儿他们悉数被李贼生擒。短短十日之间,我军在盟军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只剩下区区两万人马,仅比江东孙策稍强一点,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气煞我??”
眼见曹操竟然对盟军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曹仁忍不住插话道:“主公或许还不知道,最近盟军中又有新变化,形势与之前不一样了。”
“嗯?”曹操闻言眉头一皱,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究竟发生何事?子孝速速道来。”
曹仁应声禀报道:“十天前,袁绍不顾张燕、吕布二人反对,执意任命河内太守张扬兼领河东太守,留守河东后方,负责护送盟军所需的一应粮草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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