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时,憨娃仍在酣睡。
在田地郡来当村所有同龄人中,憨娃算是比较逍遥自在的人,父亲芮和玉从未对他严厉管教过,使他能仗着一身武艺,像个侠客般暗地里锄强扶弱,帮助乡邻。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憨娃没那个胆当了同村最高长官里正段四的面,公开为村农讨个公道,而是惧于里正其后强大的差官,担心因自己一人而牵连到全家。
只是他一向自律,除去出门打猎,每日必早起放羊,像今日这样贪睡,确实少见。
芮曼儿嘟了嘴进房喝道:“憨娃,还不快起床么?已是日上三竿啦,就算你不打算吃早饭,总得赶紧去放羊呀,羊儿都饿得咩咩叫了呢。”
憨娃被吵醒,懒懒地伸了伸双手,笑道:“妹妹,你咋又不喊我哥哥?”
芮曼儿没出声,气哼哼地转头就走,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憨娃无奈摇摇头,穿衣起床洗漱一番,坐到小桌边对父亲微微一笑,又想对芮曼儿也露个笑脸,偏芮曼儿没理他,只好埋头吃早餐。
芮和玉看着眼前壮实的养子和俊俏的女儿,心里着实像抹了蜜。他依稀记得,刚从白龙堆发现还是婴儿的憨娃时,几近脱水且敷满沙尘的圆脸,以及那冻得乌黑的唇似要干涸得裂开来,连哭泣都显得柔弱无力,似乎那弱小的生命随时都可能消失。
当初那个无助的婴儿目光与芮和玉相遇,触动芮和玉心里最温暖的处所,当时便产生一种没来由的父爱,觉得有责任把这婴儿抚育成人,尽管他刚被强贼抢去整个驼队,要不是商队随从们和贴身保镖景兹不停劝说,且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芮和玉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于是,小心翼翼抱起婴孩,芮和玉再也不想死了,与死亡相比,定然没有把这婴孩抚育成人更有活下去的意义。
为使憨娃能健康成长,芮和玉在田地郡来当村安顿下来后娶了芮曼儿的母亲,也就有了比憨娃小三岁的芮曼儿。眼看着憨娃一天天健康起来,也变得越来越可爱,那圆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仿若瓷器般精致,嘴唇也渐渐变得红润,比爱美的女人涂抹了胭脂还红艳,让他觉得当初那个决定没错,不然,这无辜而幼小的生命便会淹没在那片满是风沙的乱土堆。
憨娃自小机灵过人,聪明伶俐。五岁时,景兹便开始教他拳脚功夫,虽还没有成年人那般孔武有力,却把那些招式练得一板一眼有模有样。芮和玉有时会抱着年幼的芮曼儿看憨娃习武,看着看着,突然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憨娃是某个大家族子弟,天生便有某种普通人不能及的秉性,若是培养得当,说不得会是个能干一翻大事的男儿。
这猜想也不是没有依据,当初包裹憨娃的襁褓,便是只有富贵人家才使得起的物件,是由针脚细密的锦帛包敷厚厚的白棉所制,其上还绣着几片碧荷衬托的一朵绣工精巧逼真的白莲花,似乎寓意这孩子长大后能纯洁无暇。而且,襁褓里还有一串珠链能佐证芮和玉的猜测,那是一串金黄色砗磲珠链,不说纯白的砗磲在远离海洋的内陆已是非常难得,那串几无杂色的金黄砗磲珠链更是罕见。
这么一想,芮和玉心里一阵紧张,他实在不希望有一天,来当村突然来个陌生人,说憨娃是他家的孩子,必须要接回去,那会像挖去他心尖上一块肉般难受。好在憨娃慢慢长大,这情景并没出现,芮和玉也渐渐放下心来。
憨娃吃完饭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长鞭便要出门,却听父亲叫道:“憨娃,今儿个晚点出门,为父有话要说。”憨娃闻声,疑惑地看向父亲。在他印象中,吃过饭后,父亲都要去地里摆弄那片土地,那片原本贫瘠的田地经父亲精心伺候,逐渐肥沃起来,地里变换着种植些胡瓜,胡椒,胡蒜等作物。父亲是这些作物的种植能手,附近的人们想要学习这种技术,虽父亲能毫无藏私倾力相授还提供种子,偏别家种不出父亲那般肥美,于是,他家的作物便被附近两家大户包圆,从来不曾没有销路。今天父亲不去地里,要把自己留下来干嘛?他看了看芮曼儿,发现她也一脸不解,只好把长鞭挂到原处,顺从地坐下来。
芮和玉笑对女儿说:“曼儿,你去把柜里那襁褓拿出来。”
芮曼儿一听便知道所为何事,俏脸顿时羞得通红,仍听话地站起身,低着头走到父母卧房。她记得几年前在母亲去世前的病榻边,母亲曾单独给她提过一件事,说要把她许给憨娃,问她愿不愿意。那时她一直以为憨娃是亲哥,从未有其他想法,咋听到这事,她一阵发蒙,很久都没缓过神来,自是不住摇头,不愿接受憨娃不是她亲哥的事实。
母亲去世后,芮曼儿为这事苦恼很久,此间她不愿搭理憨娃,只不得已时才和他说几句话,例如叫他吃饭之类。去年金秋,憨娃喊她到后院捡沙枣,她扭头不想搭理,好一会儿没听到响动于是转过身,她看到憨娃疑惑的眼神,心里莫名有种生气的感觉,便无端对他发了通脾气。
憨娃没有生气,仍像往常那样只笑了笑算作赔礼,却能让芮曼儿看出他眼底的委屈,只是那委屈掩藏得很深,不希望她发现而已。那次,憨娃并没有像以前那般用长木棍打枣,偏爬到沙枣树上一颗颗摘,枝丫上的硬刺把憨娃手掌和胳膊挂得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