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有位太监多福传话与她,东巳帝召她去太和殿一叙。
夜幕下乌黑的天色,带着满是凉意的北风伴在她身侧。
多福出手里提着长柄烛笼灯在前面带路,走出了这片冷清芜无之地。
东巳帝不会无缘无故的喊她说话,他一向厌恶自己,她不相信他的人之将死其言会善。
一入太和殿内,一股药味与鱼腥味随之而来,弈锘勉强停顿了一会缓着没有一下呕吐出来。
正前方是铺的满桌奏章的长案,转弯拐角绕过帘子看到躺在病榻前苍老难掩的人,那股让人无法忍受的浓重味道更加的蔓延开来。
正直夏日,他身上却裹着厚厚的被子。
咳咳,一阵病态咳嗽下,意示着眼前脸色苍白再无血色的皇帝到了天命之年,即将离世,再无回天乏术。
东巳帝挣脱着要起身来,一旁的蕉女上前搀扶着他起来。
弈锘就在原地站着看着他忙活折腾,从被子内露出了一双看着恐怖的皮包骨的手。
“听说你今日把前朝的武将从比武场踢了下去。”好不容易背靠着床杆做好的东巳帝弱弱道。
“是。”
“国师把朕逝年都已算好,唯独把你看错。”这哪还是那个平庸命的女儿,早在上次护送姜国质子时他就该想到才是。
弈锘沉默不语,这话已经解释过不会再说。
“带兵打仗就算了,你跟姜国质子感情还不错,不如就嫁过去。”姜国的情况他多少知道,在他国家待了十几年的姜国质子可不是回去做个皇子的。
“哦?先前不是给我指过驸马了,难道要抛弃?”
“此一时彼一时,这也是个救国之法。”东巳帝无力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我隔着这么远嫁过去做何,占一个皇子妃的名份?”这还是好听的,说不定姜珩早已着急成婚解放自己,皇子侧妃都没份了。
而她,如今的她,可会稀罕甘心的就这么嫁人?
“前任太子意外故去,他回去是继任太子之位的。”东巳帝解释道,普通的联姻已经不能补救两国关系,现在感情关上或许可以曲线救国。
呵,老头子以为她那么高尚为了一国可以牺牲自己?
真是自以为是。
还有,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重大利益让姜珩心甘情愿挡在她身前,拿姜国挡在弈国前。
“大丈夫当战死疆场,我不会去做这和亲对象,再者——信誉是君王不可缺少的至宝。”
无需斗,他已经败的一塌涂地了。
还敢讽刺他,东巳帝暴跳如雷,“你想让国师预言成真?”
就是死也不会让这个不孝女如意,永远都不可能让她去鹫禾的,想去就到梦里见。
弈锘没有理会他,转而对着蕉女说:“该吃药了。”
蕉女眼神闪烁了一下,点头离开了室内。
弈锘继续接着两父女的谈话,“你虽然从小对我不闻不问不曾特意毒害我,三岁让我独居一殿整日挨饿,也算冥冥中加害了我。”
要知道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如此,真的是万幸中的万幸才能活下来。
那几年,幸亏有人要她活下去。
东巳帝狠狠剜了她一眼,没有丝毫愧疚:“没淹死你算好的,滚吧。”
这个六女跟她母亲一样贱,看着这张脸孔就讨厌。
弈锘好一会站着不说话也不走动。
“别以为朕快死了就拿你没办法。”东巳帝拼着老命声音带了丝威严的力量道。
既然不听话,那就没有必要存在着继续碍眼。
怎么也得让人死在他之前。
这会一阵走动的脚步,蕉女回来了屋中,立刻上前病榻前的东巳帝喂药。
弈锘见此缓缓的离了屋子朝着办公长案去,一本本奏章被她翻开。
不一会蕉美人出来小声说:“人睡着了。”
弈锘站着在书写字的手停笔抬起了笔,抬头看了眼屋梁,沉默片刻道:
“往后余生,他只需要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等候内务府把金丝楠木棺赶制出来,换个地方就行。”
蕉美人看了看被清理出来长案道:“蕉女明白了。”
弈锘朝着蕉女招手,露出了一脸可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