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过五味,说一会儿禅,论一阵儿道,又将话题引回诸葛昀下山一事。
般若汤晃着杯中酒,冲宋挽叫道:“你要让昀儿去哪?”
宋挽笑了笑,“昀儿十五年来苦修不缀,业已感应到本命天星凝聚元神,放到俗世里,也能开山立派被人称一声‘上师’,该下山去那万丈红尘里走上一遭了。你也是成道的人,红尘炼心的重要性你比我懂。”
“他是我昆仑少主,在这扶摇宫呆一辈子也无不可。出了这昆仑山,不是全真就是正一,陶仲文命天下道门逢魔必灭,遇妖则杀,这大明疆域幅阔,难有一寸土地供我昆仑弟子落脚!”般若汤满饮杯中酒,杯子丢在桌上,不无埋怨道:“还不是你一让再让,让我儿郎凭白受这许多年委屈。”
诸葛昀闻言暗自叫苦,他在这扶摇宫半隐居不假,可也不就和外界全然没有联系,经年累月的,也对这昆仑有个大致了解,教众视人命如草芥,观乱世为盛景,简单来说,就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那种。
只是自他记事起,只和般若汤宋挽相处过,有跟教众见面的时候,他也带着鬼面具,未曾以真面目示人,更别提交谈了,他认识的外面的世界,是书本里的世界,那狐妖书生,帝王将相,他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诸葛昀起身,冲宋挽拜了一拜,道:“师父,你让我下山也行,弟子有一个要求。弟子虽修为浅薄,入了俗世,也不会就是个普通人,长剑在手,天下任我驰骋,来往的定都是同我一般无二的得道高真,何谈‘历炼’二字?再有我是昆仑少主,却无服众之力,这些年来深居扶摇宫中,教众不知我样貌还罢,我露了面,少不得有眼红的来找我比剑赚名声,那时节烦不胜烦,便将我脚步限在这昆仑山了。不如送我下山之前,封禁我天冲魄,断我此间记忆,若昆仑少主该我当时,我定成仙归来。”
宋挽闭起了眼睛,好半晌,才道:“你讨厌昆仑?”
“是。”
“你可知,封禁天冲魄后,你记忆全消,犹陷胎中之谜,我可为你保留部分记忆晓得神通法术,却无力解你封禁,但凡有个意外,你就迷失自我,永坠轮回。”
“弟子想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属于昆仑,如果不是,弟子甘入凡家。”
宋挽睁开眼,双眼完全变作紫色,缓慢旋转起来,道:“如你所愿。”
诸葛昀双眼迷惘起来,杳杳冥冥魂飞天外,记忆如一颗种子,深埋泥土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段简短模糊的记忆。
“将他送去哪里?”般若汤望着昏倒在地上的诸葛昀,咬了咬嘴唇。
宋挽不答反问道:“送他离开也是为了他好,陶仲文剿灭天下妖魔,已经将目光放在我昆仑了。此事无须再谈,重要的是,我突然觉得他不太适合继承昆仑道统,你觉得呢?”
“我会暗中护佑他,直到他明悟己心,如果他走错路,我会亲手杀死他。”
“可你爱他,真到了那时候,你下得去手?”
般若汤不言语,抱起诸葛昀往扶摇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