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
晚娘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张开着翅膀,将孩子护在身下。
梅阑羞恼。
“闪开,这园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主。”
“师娘。”
梅长青轻扯她的衣袖。
晚娘不理,她就这倔性子。
“别的我都依你,他登台,就是不行。”
梅阑气急,抬手一巴掌甩来,晚娘也不躲闪,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他。
“啪。”
一声响,不知碎了几人心。
“你?”
梅阑愣了,这可是他生平一来,头一遭在她脸上留印,心下五味杂陈,有酸,有苦,有怨,有悔,更多的是心疼。
“我,”梅阑嘴唇抖动,呐呐半天,纵有万般亏欠,终了,也只化了一声?“对不起。”
一滴泪花自晚娘脸颊划落,白皙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唇角淌下一缕血丝,秀美中又多添了一抹凄婉,她就这么仰着头,口中呢喃。
“不怪你,我打小就命苦,爹不疼,娘不养,十岁那年被亲爹卖进了窑子,十四岁被灌了药,梳了拢,做了人尽可夫的婊子,几次寻死不成,我以为这辈子就这命,也认了。
二十那年,我遇到了你,你不嫌我脏,帮我赎了身,奈何我自己不争气,生不下一儿半女,你知道捡到这孩子时我有多高兴吗?
十多年了,我日也盼,夜也盼,盼着他长大了,出息了,再讨个媳妇,生个漂亮的娃娃,好叫我一声祖母,这辈子啊,我也就够了。
可他这要登了台,入了这下九流的行当,背了这污名,这辈子他就洗不清了,当我求求你了,就给我留点念想,成吗?”
晚娘颤抖着身子,近乎哀求的望着他。
梅阑眼角湿润,道了声“好?。”
晚娘蹲下身子,捂着脸放声大哭,她委屈,委屈自己的命,也委屈孩子的命。
“长青,送你师娘去休息。”
“是。”
梅长青轻轻的扶起晚娘,娘两蹒跚着走了出去。
后台一片静默,弟子们垂下头,轻吸低喘。
半晌。
梅阑背身低叹,身影变的佝偻。
“对不起师父,都怪弟子让小师弟登台,惹了这祸。”
粱沁泪珠儿打转,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园子里人都盼着小青读书,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茬。
“不怨你,是为师一时昏了头...一会儿还是你来,老二去看着场子,都去收拾收拾,准备登台吧。”
锣鼓唢呐响,台上唱起了悲欢离合。
茶园子里听戏的,多半懂戏,但也精不到哪儿去,见换了人,也只是皱了皱眉。
这年头兵荒马乱,人心惶惶,来茶楼听戏,图的就是个乐呵,台上只要人唱,唱的好,管他是谁。
粱沁功底扎实,一台戏,很快就应付了过去。
夜深了。
油灯下,梅阑轻抚着晚娘红肿的脸颊,眼神里道不尽的愧疚。
“还疼吗?”
晚娘承他怜爱,眼眸中尽是柔情媚意,哪儿曾有半分委屈。
“不疼,只是难为你了,让你下不了台。”
梅阑微微摇头,目含歉意。
“不是你的错,是我鬼迷心窍,一时忘了本心,差点毁了孩子,苦了你了,无端的挨了这一巴掌。”
晚娘笑的像朵梨花。
“莫说这一巴掌,就是挨上两刀,我也愿意。”
“你呀......”
屋内郎情妾意,道不尽的衷肠。
大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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