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天下人!”
罗颉正躺在黑漆漆的棺材中默默流泪,他藏于其中虽未亲眼目睹后来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但那一声声破碎地嘶吼与惨叫却朦朦胧胧落入耳中。
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甚至不知道现在前面牵着马车的人要将他带向何方。
外面是惊雷大雨,因为有车棚的遮挡,他并未淋到雨,氤氲之气混合着一二丝咸腥之味钻入他的鼻中。
他猜想后面那辆咕噜咕噜响的破车上拉的是那些牺牲的死士。
“真是高义啊!”一个老妇人从窗缝中看了一眼衙役拉着的满车死尸,向身边立着的男子伤感叹道。
倾盆大雨挡不住百姓爱看热闹的天性,沿街的窗大多留了细缝,有些大胆的人家还开了小半边窗,好奇又紧张的观察着成群的衙役驱赶着大批人在雨中穿梭。
仇怀安伸手关牢窗,擦了擦眼中盛着的泪,向老妇人拱手道:“还要多谢老夫人高义。等二虎他们出来,送了公子出城,我就派人来接老夫人出城。”
“不必麻烦了。”老妇人摇摇头:“这间屋子后院的地下有一间密室,无人知晓。”
仇怀安摇头道:“不可,现在都知道老夫人您亡故了,继续留在城中太凶险,况且二虎和壮儿也打算同我一起护送公子去襄州。”
老妇人点点头,笑道:“是我令他们去的。毅儿素来机敏,又在大都督与你身边呆过数年,我不担心。只是壮儿来日还要多多历练,若是毅儿有照管不过来的时候,还望你能照看他一二。”
望着慈祥淡然的笑脸,听着温和的托孤之语,仇怀安突然弄懂了那句“不必麻烦了”。
“老夫人,不可——”他红着眼眶哽咽道:“您不出城,我如何向二位兄弟交待?”
“先夫与我的命皆是老国公救的。老国公昔年用兵如神,他有一句名言,不涉险不流血不送命,敌人是不会相信的。不必再冒险回城救我了,不能让那些高义之士的血白流。”
老妇人说完站起身,打开通向后院的门:“雨快停了,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仇怀安默了默,取过斗笠带上,向屋外走去,待走到门边,他突然回身向老妇人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老妇人一惊,随即笑了:“安心走吧,请转告小儿,他们跟随陛下和大都督收复洛阳那日,才是我的遗骨出城葬于亡夫身旁的一日。”
仇怀安再次来到城门口时已过晌午,满地血污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城门已经重新打开,门口把守的重兵增加了一倍,出城入城的人却寥寥无几。
他找了个茶棚坐了一会儿,茶棚老板应该和赵二虎一样还在洛阳府,并没有开市。
空荡荡的椅子上坐着几个闲话的人,其中一个正绘声绘色地向周围人说着上午的见闻,就在他竖起耳朵探听的时候,又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金吾卫飞驰出城。
这已经是第三队出城的人马了。
“不能再等了。”他喃喃说完,转身便看见了浑身湿成落汤鸡的赵二虎。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迎了上去,赵二虎一把抱住他哭道:“义兄,你终于回来了,阿娘临终前还在念叨你啊!”
他们拥着棺椁出城时,恰好凉帝命人来将郭舜华开棺暴尸,守城的兵卒已不是早上那一批,主薄循例仔细查验完路引就伸长脖子去看热闹去了。
“走啊,义兄!”赵二虎扯了一下在愣在原地的仇怀安,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给周围的主薄和兵士:“明日我们入城还要麻烦各位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记得拿好路引,不要误了时辰。”一个兵士接过银子,收回打探他们的目光。
待到身后的城门越行越远,仇怀安终于松了紧绷的心弦,靠在赵二虎的身旁痛哭了起来。
赵二虎安慰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方才金吾卫已经出城去追人了。”仇怀安思忖片刻:“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走。”
“不,我们不走山路小道向南,我们北上走官道去河东。”赵二虎斩钉截铁地道。
他靠近仇怀安耳边低语:“等脱了孝衣,我们就是北上去匈奴马市的官商,出入官道的文书郭瑞青为我们准备好了,他说凉帝多疑,绝不会只派一组人追击,只能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