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落树梢,持妆描银丝。南山的景象越发凄美,树林间卷起冷厉的细流,迷得人分不行来去的方向。
崔离屏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常见的笑面,嘴角下撇的弧度和颤抖的语调暴露他的内心:“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殿下!”
他的右脸掌印明显,肿的很高,说话的时候甚至因为疼痛轻嘶几声。
崔离屏辗转踌躇,在众人面前绕了很多圈子,嘴里不停道着“使不得”。
秋瑾之手里正把玩匕首,那匕首端的是精美无比,匕刃被辉华照得反光,她让匕首在手上转花圈,几个来回不曾伤到手指。
他见此咽了下口水,听秋瑾之道:“哪里那么多使不得?崔大人难道就不担心父皇的安危吗?若没有崔大人的帮助,恐怕我们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崔离屏偷偷狠瞪沈卫之,这小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知道自己会这奇门阵法。说道阵法,他也有苦说不出。
崔离屏原本是某个奇门大手的徒弟,可他生性贪玩,有一次犯了忌讳被师父逐出山门。下山后因为没有金银,被人骗去宫里当劳力,自此再也不是正常人,还好他豁达性子,随遇而安,加上会看眼色说话,不然也混不到如今这地位。
他这些年多受苦难,却从未想过动用自己的能力,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以及和过去彻底决裂的勇气。
“嗤——”秋瑾之的匕首不小心掉在他面前,她浮夸地啊呀一声,“抱歉了督主大人,本殿的刀掉在你面前了,能帮本殿捡起来吗?”
督主大人心肝一颤,命都要没了,去他娘个底线!
他小心地将匕首用双手捧起奉给秋瑾之,心惊胆战地答应了。
崔离屏让自己强制冷静,着手破阵的工作。
这的确是个阵法,不过相当简陋,简陋中掺杂着许多不同种类的连环,就像是一个人将所有东西堆砌在一起,强行捏合出一个杂而不精的物体。
他回忆着久远的记忆,揪了四个方向的树叶,站在被揪了树叶树木的对角线交点上,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屏息将树叶丢下。
他所司的流派乃是百家法门中的“卦门”,擅长解卦占卜,借此找到阵眼,从一点击破,由内而外地使之崩溃。
借着风力,树叶飘飘然地打了几个旋,落在地上时,竟如同被什么粘在上面一样,风再也无法吹动它们了。
“呼——”他长舒一口气,嘴里快速念着:“坤十二、酉四、青七、乾九……”
秋瑾之呼吸随之紧张起来,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崔离屏伸出一只左手,他的手纤长而白皙,连指节的褶皱都极具美感,他将食指按在地上绕着几片树叶画线,或横或纵,或弯或直,蔓延到绕树叶周围方圆一尺,正好将所有树叶都圈在一个圆里。
当这个圆完整而圆满的时候,树叶忽的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崔离屏猛地咳嗽一声,走向周边一处,顺手拿了士兵腰上佩剑,狠狠将那方向的树枝削了个遍。
场面可谓相当滑稽,这还不算完,他又走了几处胡砍一通。
这些自然是有效果的,因为众人眼看满天飞雪随着几处砍伐忽隐忽现,最后彻底消失,明月也从层叠的云中渐渐露面,高挂在天空上。
直到这时,崔离屏才呼气放松,屁颠屁颠地跑到秋瑾之这里邀功:“不负六殿下所托,六殿下在旁果然如有神助,这阵法果然轻易就破了。”
秋瑾之为所见之景惊叹,她似笑非笑道:“崔大人果真‘神通广大’。”她现在看此人可谓极其顺眼,目光灼灼地令崔离屏莫名心虚起来。
“殿下高抬了,殿下高抬了。”
崔离屏又谄媚奉承一番,牛皮吹得天大,秋瑾之听了没什么感觉,嫌他话多让他退下,招呼几人集合再论。
没了阵法,场景倒是变化不大,众人绕此处走了一走,便发觉了更多线索,他们绕着线索继续追下去,行走了有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极其广大的斜坡前停下。
透过树枝稀疏的缝隙,秋瑾之一行人看到斜坡正中被捆在一堆的数人,其中多是青年面孔,身上还是狩猎的行装,更多的则是衣衫黯淡的随行士兵,正是进山狩猎的那一批人。
然而这批人里,却没有太子和皇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