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巧辩三人 刮目重识

    送走林黛玉，对她们再好不过。倘若不是我占据了这副身子，那么现在正值黛玉病重之时，她们有谁去关心探望过。睁开眼，便只有紫鹃一人，那等凄凉何其心酸。只是，日后这些座上奶奶们的境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贾府的兴衰，我并无多大兴趣，也无力扭转。于我而言，还是远远避开这些纷争的好。

    “多谢老太太和太太还将我记在心上，出府调养倒也好，只不过，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凤姐儿娇嗔一瞪，“有什么还还瞒着掖着不成。”

    贾母也笑道，“林丫头，有话就说，我给你做主了。”看得出，她今天的心情极好。

    我欠欠身，浅然一笑，“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旁的人再好也不及他。可是，老太太和太太若真的疼他，断不能只看这眼前之事，而苦了他的一生。”

    虽以看客自居，却又不忍心袖手旁观，由衷的劝告，是我唯一能为宝玉做的。

    听我说出这番犀利言词，贾母和王夫人的脸上登时变了色，连八面玲珑的凤姐儿也怔了住。

    “林丫头，你这是在说什么呢。”贾母脸色微沉，口气不悦。

    她是宁荣两府的老祖宗，众人讨她欢心还来不及，哪曾听过如我这般不合礼教的指责。

    王夫人终究不及其它两人沉得气，眉头一拢，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了，那都是外头的丫环乱嚼舌根子。”

    凤姐儿眼珠一转，拿着帕子掩嘴笑着说，“林妹妹心系宝玉，园子里哪个不知道啊。老祖宗和太太也别恼，大家可都是疼着我那宝玉兄弟。这会妹妹又染病在身，烦这些事做什么。有我在，哪个要敢让宝玉吃了亏，我第一个找他拼命去。”

    贾母闷哼一声，想是念着黛玉往日的乖巧，倒也没有发作。王夫人却明显有几分不悦，“这里可都是他的祖母，母亲和嫂嫂，哪个会害了他不成？还要劳你一个外姓妹妹来操心，你这一说，我们倒成了什么人？”

    我也不着慌，抬眸扫过几人，心中哀叹，结局岂是我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呢？

    “没错，我确是个外姓人，能住在这里也是蒙老太太疼我。但是，黛玉却不会因此就任人欺了去。”

    “林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哪个欺了你？”凤姐儿的凤眸一瞪，声调有些拔高。

    “呵呵，”我轻笑，“金玉良缘，我虽不尽信，却无意斥驳。若是想着为宝玉和宝姐姐早日结了这桩姻缘，我又有何话好说。老太太和太太都是为宝玉好的人，我一个外人，确是不该多说。只是，凡事莫把我算计在内就好。我虽父母不健在，没个教诲的人在身边，却也是个知分寸的人。在贾府这些日子，也都是亏了大家照顾，真到这会了，能不为老太太分担吗？瞒着我，倒真是陷我于不孝，天理难容。老太太就忍了心，只疼宝玉，而忘了我这外孙女吗？若我今儿个不拖着不中用的身子，来问个明白，他日郁结而终，老太太就不挂念吗？”

    说到最后，竟是掩面而泣，那林妹妹的娇袭病态，柔弱泪诉倒学了几分相像。

    可是，那些眼泪却是为了黛玉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