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叔低下头,挠挠后脑勺,有啥不能说的,还是豁出去啦。反正拧巴村人都知道,他不敢出门挣钱。反正拧巴村人都晓得,他老婆喜欢嚎。
在拧巴村,他嘴巴拧巴,他老婆喜欢嚎,也不是啥新鲜事,他也不怕被人笑话。
他抬起头,干咳两声,说道:我也不瞒你们,我老婆她拿我和隔壁老王比,她说隔壁老王能挣钱,问我为啥不能?
我闺女九岁啦,弟弟也有七岁啦。她问我,别人家的孩子能坐在教室里读书,我家孩子为啥不能?
我哪敢抬杠,我老婆她说的在理。我闺女可怜,她懂事,小小年纪就不会笑。唉!我老婆就是埋汰死我,我也没啥怨言。
我不敢出门打工,我老婆她就喜欢嚎我两句。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我胆小怕事,我不敢出门子,我老婆骂我窝囊,我也觉得自个窝囊。
我现在想想,出门挣钱也没那么可怕。我遇到好人啦,我遇到候二哥,又遇到你们。你们都是善良的人,我能和善良的人说上话,是我钱二叔运气好。
他把自己想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不藏不掖,一股脑儿倒出来。一旁卖菜的王大姐,她也是不吐不快。
她“唉”一声,要说兰花妹子的男人亮亮,她比谁都清楚。亮亮好吃懒做,又嫖又赌。说他是农村人,他又不像个农村人。说他是城里人,他又不像个城里人。
他整天拿着个大喇叭吹,把自个吹得不像样。他口口声声吆喝着赚大钱,赚到现在,没赚来半毛钱,反而欠下一屁股债。
她早就看不下去啦,才带上兰花妹子来城里,带她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
兰花家那俩个娃儿可怜,要是没有兰花,那俩个娃儿早就饿死啦,更别提让俩个娃儿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
她说,“大兄弟呀,还是你实诚,提起兰花家的亮亮,我就来气,亮亮他真不是个东西。我住兰花隔壁,兰花家的情况我最了解,要不是兰花撑着那个家,她那个家早就散啦。”
兰花低下头,说,“姐,今天不提这些遭心窝的事。我自己心里添堵就好,别让大哥也跟着闹心。大哥是个实诚人,见不得别人的苦。”
“花,我看大兄弟不像个坏人我才说,我是真的看不行你家亮亮。我说兰花,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咋就摊上他呢?搁我这脾气,我早就像踢皮球一样,把他踢出去。这样的男人,搁在屋里多遭罪。”
旁边的收音机里传来好听的歌声:
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王大姐数落兰花的男人不是人,钱二叔一句也没听进去。此刻的钱二叔,完全沉醉在龙飘飘醉人的歌声里。
只要有歌,灵魂就是相通的,钱二叔似乎慢慢开启,他混沌未开的情感闸门。
菜市场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每个人嘴巴呼着热气,与寒冷的冬季风作无声的对抗。
每个人的菜篮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和希望。美丽的歌声与微笑,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风里,等待着春暖花开。
人们亲切的交谈着,海阔天空的诉说着不一样的情怀。
还有美丽的,多愁善感的卖菜女人,在菜市场的一角,独自诉说着她的心酸和无奈。
“大哥,你看看,你要的萝卜、白菜。”兰花提醒钱二叔。
“嗯,好!好!好!”
钱二叔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憨憨的钱二叔,他的心塞得满满的。
他说,“我再去给候二哥买点肉腥补补身……子。我说这好……人,他咋就那么多灾……多难?”
“可苦了他啦!都说好人都有好报,但愿吧!”
兰花妹子模棱两可的话,钱二叔也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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