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绿竹

    今天有好几台TACE手术，又的“吸毒了”OMG。TACE又叫肝动脉化疗栓塞术，是一种微创肝癌的治疗手段。术中可能会用到化疗药物和栓塞材料或者载药微球。化疗药物在配制的时候会形成空气气溶胶悬浮在手术室空气里，所以说叫“吸毒”，因为我们的手术间没有生物安全柜（专门配置化疗药物的设备，它可以以负压的形式把化疗药物形成的空气溶胶吸附排出，或者由专门的机器人配药中心完成，化疗药的配置，以及废物的专项处理。）。

    根据现有的条件和情况，我们只能带双层口罩（疫情所致，没有N95口罩），带双层手套，来配置。其实我们都能闻到化疗药的味道，渔歌子、超蕾这些医生都知道，这其中的危害，但是也没有办法。渔歌子“给老子的，病人没治到我们就先牺牲了，人体双肺空气净化机在行动！”苦中作乐的玩笑，其中的担忧只有我们操作者才能体会。DSA意味着射线辐射，再加上吸收化疗气溶胶，只能用雪上加霜形容。唉，改变自己是神，改变环境是神经病。

    西川省人民医院这样一个大环境里，物资设备科的第一大任务就是毙掉你上报需要购买的申请。子弹献给申报表格，掌声留给年度汇报。

    “让我轻轻地帮助你”，实际上是帮助老渔再多带一层口罩。由于他们已经穿上无菌手术衣，戴口罩这事就落在了旁人。“享受温馨一刻”，老渔眨巴着一对小眼睛说到。老司机又开车啦。渔老师，为人幽默热情，有一个胖胖的柔软的心，心疼病人。估计是脸太大了吧，显得眼睛特小，尤其带上口罩以后，感觉一个快要撑破的口罩上有两条缝，眯眯的笑意。

    “呀，这个病人好年轻，才十八岁，你看他的肝已经长的把腹主动脉压弯了。”成博士说着。

    张某某确实很年轻，瘦长的身体，平躺下去都困难，在背后给他垫了软软的枕头。”这样好点了吗？”，我关切的问道。“嗯嗯”。小伙子不多语，只是喃喃回答。“小兄弟，你听我说，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不舒服呢就说，你在读书吗？”也许老渔和我们大家一样很关心这个小伙子，也为他年级轻轻就摊上这个晚期病变感到可惜与心疼。

    “嗯，考上水利学院了”。

    “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还有一个哥哥”

    “哦”，这个“哦”，即是了解到他父母的无奈，也是，还好不是家中独子，

    “这有一张字条，是外六医生让我带给你们的”

    纸条上写着——载药微球。

    原来这个病人再院外用过载药微球化疗，这次到西川来也是希望用这个方式，给孩子治疗。也不知道小张同学自己知不知道他病情的程度，还是不愿意面对，又有多少人拥有勇气可以直面惨淡的结局呢？

    “他这个不用载药微球，一家庭条件很贫困，一家子为了他已经是一贫如洗，二这个程度的肿瘤用了意义不大，这两点要跟家属好好谈谈”老渔，一边看影像，一边正儿八经地说，再没有刚刚的轻松。别人是夜深知雪重，偶闻折竹声。在这里是造影知病重，偶有壮竹折。看着张同学青春的脸庞，已经写满了凋谢的诗意，一种疼痛尤然而生，却倍感无力！清澈的大眼已凹陷，像一汪即将干枯的池水，凋零而闪烁。“手术已经做完，今天回去多饮水，还是要加强营养哦”，我好好地叮嘱他。“以人的名义互相关怀，可惜已经到最后，可生活教会我们的残酷是：以生存的互戈”。

    送走张同学，除了留下一串叹息，还有一堆堆幸福感，原来平平安安长大就最大的福气，能够生儿育女养育后代，更是莫大的恩赐。

    在焦虑前途的时候，是不是更应该放慢脚步，体会生活的美好，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幸福吗？

    不至渊不知渊之深，未触苦不知甘之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