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山谷又返响出滚滚回音,声浪层层叠叠,似怒海狂潮。
北漠寒身在其中,感受最为猛烈,他只觉得胸口好不容易压下的内伤禁不住再次震荡,嘴角亦忍不住溢出血红。
若说和黑衣人交手时,嗜血蚊的嗡嗡之音顶多只是吵得心烦意乱,那么现在便是震慑心神。
浓烈的血雾化为缕缕血丝,悄然渗没入嗜血蚊中,细看之下,每只嗜血蚊的身体都在龟裂开来,它们成百数十的聚拢在一起,然后彼此融合,好似血块般漂浮于空中蠕动。
血雾外,黑衣人半跪在地上,暴露在外的眼眸变得充血赤红,口中仍不含糊,念念有词。
北漠寒尝试突围,但血块好似排列成一个阵法,不管北漠寒从哪个方向冲出,就近的血块都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彼此融合后挡住北漠寒的身影与攻击。
“至高无上的万兽之皇,我是您的奴仆,我以血液和生命作为献祭,请接收我的信仰,赐予我神力。”
黑衣人仰头跪地,双臂张开,最后的这句话清晰明朗,显得十分诚恳与庄重,原本已经稀薄的血雾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倏忽间消散,彻底融入血块之中,与此同时,血块开始龟裂。
噗的一声,黑衣人吐出一口鲜血,但他的目光却是狂热无比,事实上,这式秘法是他生平第一次使出,是他以血气和寿元为引的搏命一击,若不是他怕再拖下去会有意外发生,加之眼前这孩童的性命十分重要,他根本不想动用此招,毕竟一经施展,至少让他献祭出十年寿命。
他深信,哪怕是突破登堂之境跨入破苍之境强者,也很难抵挡得住此杀招。
北漠寒自然也看出这式秘法的不凡,但施展突围无果,索性身影站定,这一刻的他也冷静下来,浑身上下透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之沉稳,他缓缓闭眼,仿佛认输受死般。
然而,以他身体为中心,方圆一丈的寒气悄然变得浓郁起来,白霜飞舞间,将他将整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血块逐步掉落,一头头通体羽毛乌黑,双目通红的血鸦从中钻出,围绕在北漠寒四周上下盘旋飞舞。
成百上千的血鸦浑身湿漉漉的,仿似刚从血海里飞出,刚硬的鸟喙在阳光下闪烁金石的光泽。
“死吧!死吧!不管你是登堂之境几层,都给我死吧!”黑衣人目眦欲裂,状态癫狂。
伴随着话音落定,血鸦同时拍动翅膀,发出千百长啸,悍不畏死的撞入白霜之中。
“诸邪渺渺,天威煌煌,剑本意寒,碎裂苍茫”
吵杂的鸦鸣挡不住中正平和的声调从白霜里传出,声调听不出丝毫情感,所有杂音包括血鸦的鸣啼均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黑衣人张狂的笑声也是陡然收歇,他不知为何,头皮开始发麻,莫名的恐慌从他心间蔓延开来,他浑身冰凉,身下地上,不知何时白霜早已结成冰渣。
猛然,一道凄厉的剑意从北漠寒所在的白雾里冲天而起,化为剑气直灌九霄。
看不见身影,但见暖阳下,蓝里透白的寒芒从天而降,黑衣人根本来不及抬头,寒芒便从头顶直灌而下,将他整个人如同烤串般穿定在草地上。
山风扫过,天地恢复清明,寒芒消散,黑衣人的头顶露出软剑的金色剑柄,而远在五丈开外,白雾弥散开来,北漠寒的身影,傲然从中走出。
“登堂之境六层”
许是速度太快,黑衣人居然还没死透,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呢喃还未来得及说完,却是瞳仁涣散,死不瞑目。
北漠寒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黑衣人,剑意凛然,此时的他犹如一把剑般傲立天地,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凄厉的气息。
他缓缓将剑拔出,说来奇怪,随着软剑被抽离出来,黑衣人浑身上下却是没有一滴血水喷出。
细看,黑衣人的伤口正散发着淡淡寒气,原来是血液早在软剑插入体内瞬间,便被冻结成冰晶。
北漠寒淡淡开口,声线空灵,仿若不带丝毫烟火之气:“尔乃吾祭剑之第一个人,记住此式,其名——隙月斜明。”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隙月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蛟胎皮老蒺藜刺,鸊鹈淬花白鹇尾……
这是上古时期某位先圣所做之诗,本是形容宝剑模样,却亦是北漠剑诀第三式之取名出处。
北漠寒将软剑重新收回腰间,插进腰带,腰带显然是量身定做,从外表看上去,除了华贵,看不出丝毫藏剑的端倪。
而说来奇怪,当软剑回鞘后,北漠寒身上那凄厉的气息也随时消失,坏坏的笑容重新爬上小脸,盯着眼前的这死尸,不禁打了个哆嗦。
“奇怪”北漠寒皱眉嘀咕,回想起早先施展隙月斜明的一幕,他颇有种恍惚之感。
这一式就好像是他本能的使出,而在使出后,他便像是失去所有意识,直到软剑回鞘这一刻他才清醒回神,而事实上,他就连方才在黑衣人死后对其所说之话都记不得了。
“不好,白婆婆”北漠寒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当即转身跑回来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