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猜疑和隔阂来。对于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刘照索性将话说开了,讲透了,然后君臣双方彼此交底,各自放心,这样日后才好相处。
只是自己的义父侯振,对此到底会作何想法?他白天对段圭说得那些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口头的应付?
刘照最忌中官用权,把持朝政,这是无疑的,但是日后对中官的权力,到底会削减到何种程度,如今谁也难以确定。那么日后如若自己义父看清了刘照的意图,会不会因此失望,心生怨恨,转而投向段圭等人?自己到底要不要把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义父侯振?
一边是将自己从众多的应选者中挑选入宫,使自己免于沦为渠中饿殍的义父;一边是待自己十分亲厚,从不自矜身份的君上;自己夹在中间,实在两边为难。
侯谨越想,心中越是烦躁。他虽然已经经历不少人间的曲折坎坷,心态已经比其他的同龄人成熟了很多,但是毕竟他方才十一岁,面对如此重大的抉择,还是反反复复的拿不定主意。侯谨从榻上翻身而起,下地趿着鞋子,摸到了水壶,倒了杯冰凉的水,一饮而尽,登时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他长吁一口气,心下暗暗思忖,如今从感情上讲,两边难以取舍,那何不从利害关系上来想?帮谁才对大家都有利?
如此一想,侯谨突然觉得豁然开朗。阉人,是天子的家奴,一切权势都来自天子的宠信。如今诸常侍风光无限,那是他们万事都顺着汉帝刘宏的心思来奉承、讨好,故而深得刘宏的喜爱罢了,在此基础上,他们再危言耸听,让刘宏对世家阀族、朝野上下的士大夫横生猜忌,不敢信任,只能依靠他们来处置诸般政务。一旦他们哪个失去了刘宏的宠爱,又或引起了刘宏的猜忌、厌恶,那么就立刻会从云端跌落尘埃,失去所有的权势和地位——王甫、侯览,莫不是如此。
但是刘照却不同,他与士人交往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驾轻就熟、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因此想让刘照猜忌外臣,只能依靠中官做事,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如今自己父子的一身富贵,都维系在刘照的身上。就算刘照拿定主意要削减中官的权力,自己和义父若是因此而背离刘照,又能得到什么?每次想起刘照任何时候都胸有成竹的神态,和他那双似乎蕴藏着无限的远见卓识的眼睛,侯谨总会莫可名状的感觉到,诸常侍根本就不是刘照的对手。就算诸常侍最后斗败了刘照,于他们父子又有何好处?难道他们还能和诸常侍一样,得到刘宏的宠信吗?
想到此处,侯谨顿时心神安宁,拿定了主意。他从窗缝里往外一望,看月色已是二更,连忙回到榻上安歇——可万万不能误了早上起床的时间
第二天,侯谨怀着心事,侍奉着刘照,练剑、习射、听讲……
上午上课的时候,刘宏派人来召唤刘照,去阿阁和他一起观看上午的比赛,却被马日磾黑着脸驳回了。刘照本来就没有旷课去看比赛的打算,便也就顺势推辞掉了。
中午,刘照用完午膳,照例要小憩片刻,侯谨悄悄离开了大殿,回到自己的居处。
侯振是刘照身边的内侍头领,而侯谨是刘照的贴身内侍,所以,这一对父子便占据了一套单独的居室,侯振居于右侧,而侯谨居于左侧。
侯谨迈步往右侧室走去,门口服侍的内侍见了,赶忙打起帘子,朝里面禀报道:“小侯黄门来了。”
侯谨进了屋子,只见侯振歪在榻上,一个内侍在旁边替他捶腿。侯谨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内侍退下,自己上前,轻轻的替义父捶起腿来。
“怎么,这会儿不用侍奉弘农王么?”侯振懒洋洋的伸了下胳膊。
“殿下睡着了,又有何夫人照看,无碍的。”侯谨望了望四周,见闲杂人等都已经退出了屋子,便小声道:“阿父,昨天下午,你与段常侍在西园中见过一面?”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侯振突然警醒了过来,从榻上翻身坐起:“难道是有人告密不成?好啊,那几个鼠辈,居然把眼线都安插到我身边来了。”
“阿父,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有些事情,无论是弘农王想要知道的,或者是别人想让弘农王知道的,弘农王终究都会知道。我只想问阿父一句,如若弘农王日后真的只让我辈洒扫执役,不再干预国政,那你是否就要投向诸位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