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明他属意楚寻。王爷们却不相信,质问邵广海,“既然先帝有此想法,为何不写圣旨,还要口谕?谁知道是真是假。”
邵广海战战兢兢地说:“圣上早留有密旨,只是不知在何处。”
这时,威远侯林乾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面,掏出张明黄色的诏书,先让几位阁老看了,又请翰林院学士看。
众人都确定是景德帝亲笔所书,诏书上的朱印也是真迹,并非伪造。
林乾这才扫视一下群臣,扬声念出上面的文字,与邵广海所说并无二致,景德帝本意便是要传位于楚寻。
林乾自打腿断卸任,再不曾议过朝政,更没有进过皇宫。
陆源早听皇后提过密旨之事,也派人暗中到司礼监以及内阁搜查过,再想不到景德帝的遗诏会在他手里,便是邵广海也纳罕不已。
他在军中素有威望,与各位亲王或者皇孙也并无亲疏远近之分,他说的话,还是令人信服的。
尤其,现在楚寻已经掌了亲军十二卫的兵权,整个皇宫都在他手里握着。
就算陆源仍管着锦衣卫,可单凭一个卫,能与金吾卫、府军卫等十一个卫抗衡?
而且,晋王昏迷不醒生死未卜,陆源疯了才会与楚寻作对。
五月初六,楚寻登基,,改国号为嘉德;初八那日,为景德帝上谥号为“启天弘道纯仁皇帝”,为忠王赐谥号忠献;十二日,令外地亲王各回封地,不奉召不得归京,又赐晋王药材无数金银若干以示嘉奖。
随着局势的稳定,外地的米粮开始往京都调运,京都物价仍高,却不再像先前那般人心惶惶。大勇将剩下的米粮拿出一部分卖掉,倒手赚了不少银两,刚好在前街置办了一处店面。
而杜仲却仍无消息。
易楚开始着急起来,先前形势紧张,没有消息在情理之中,如今大局已定,鞑靼人也早已退回到漠北深处,杜仲为何还不见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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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照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路旁是成片的麦田,麦苗已过膝高,在微风的吹拂下掀起层层麦浪。
又有不知名的夏虫,躲在草丛里或者石峰里,哼哼唧唧地吟唱。
一派安详静谧。
突然,不远处的村落传来犬吠声,接着是疾驰的马蹄声踏破了夜色的宁静。
有三人骑着骏马奔驰而过,直到村口的土地庙才徐徐地停了马。
头前之人身材颀长,先一步下马,警觉地四下打量番,牵马进了土地庙,后面两人身手也极利落,紧跟着走进去。
几人借着月色搜罗些树枝稻草之物,生了火,架上瓦罐,从随身带的牛皮囊里倒了些水进去。
火光摇曳,映出了他们的面容,头前那个穿一袭鸦青色的长袍,长袍沾满了尘土,神情也有些憔悴,一看就知道是长途跋涉而来,可那双幽深的眼眸却黑亮动人,绽放着耀目的神采。
正是易楚苦苦思念的杜仲。
没多大工夫,瓦罐里的水咕噜噜冒了泡,卫杨取下瓦罐递过去,“公子喝水。”
林枫则从怀里掏出条半新不旧的帕子,一层层解开,里面是个油纸包,油纸包里包着几只包子。
杜仲也不怕烫,“咕咚咕咚”就着瓦罐喝了两口水,又抓了两只包子一口一只塞进嘴里。
卫杨见此情形便问:“公子要连夜进城?”
杜仲点点头。
此地已是京郊,他们紧赶慢赶想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没想到人还能坚持,马却受不了了,骑着骑着就觉得马腿发颤,只能稍作休息。
按卫杨的想法,既然已经这个时辰了,不如就等到明天城门开了再回去。
可见杜仲点头,他也赶紧抓了只包子,囫囵个塞进了嘴里,正要起身,杜仲止住他,“我先回去,你们两人等到明早进城,”拍拍身旁毛发已不太油亮的白马,“马也该好好歇上一夜。”
林枫却站起来,“属下送公子进城。”
杜仲想了想,没有推辞。
离城门不过二三里的路程,两人脚程快,一刻多钟便走到了。
城门楼上亮着灯,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晃动。
夜里守门的兵士有八人,另外还有十六人在城门楼旁边的住所里,每隔三个时辰要换一次岗。如有敌情,兵士会发送信号,一炷香不到的工夫就有援兵赶来。
杜仲不想惊动他们,矮着身子往稍远点的城墙处挪了挪。
月影西移,高约三丈的城墙留下的影子遮住了他的身形。
杜仲耐心地等着,一片乌云飘过,有刹那间的黑暗,只着一息工夫,他已翻过城墙,大鸟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内。
再待几息,墙外传来夜鸟“咕咕”的鸣叫声,杜仲也“咕咕”回了两声,几个起落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舍间。
今夜轮到俞桦值夜,例行地沿着围墙查探一圈后,他习惯性地缩在垂花门旁边的蔷薇丛中。
这里离内院最近,稍有动静就能够听到。
此时蔷薇花开得正盛,香气扑鼻。清风吹来,蔷薇的枝叶簌簌作响。
俞桦身子忽地一僵,胳膊垂下,衣袖处落下三只飞镖,几乎同时,飞镖出手直奔墙头。
杜仲听到头顶风响,急忙矮身,顺势跳下墙头,尚未站稳,一把长剑挟持着呼呼的风声直刺面门。
他闪身避过,看清了眼前的俞桦,轻轻一笑。
俞桦也认出他,惊讶地唤一声,“公子?怎么没捎个信回来?”
杜仲笑道:“写了,可能过了三五日才能到。”
俞桦恍然,收了剑,悄声道:“家里一切都好……就是太太惦念公子惦念得紧。”
杜仲心头颤了颤,轻轻叹口气,翻上围墙进了内院。
正房的门落了闩,杜仲推了下没推动,仰头看了看房顶苦笑,“难不成回了自己的家还得上房揭瓦?”
揭就揭吧,反正这活熟练,费不了多大工夫。
杜仲飞身上房,认准内室的位置,掀开瓦片才发现,这里不比易楚在晓望街住的西厢房,揭开瓦就能跳下去,而是架了承尘,又用布做了顶棚。
下倒是能下,可不免弄得屋里满是灰尘。
杜仲无奈地将瓦片原样放好,跳了下来,却是不死心,从怀里掏出短匕,沿着门缝伸进去,一点一点拔开了门闩。
罗汉榻上有个女子正坐着打盹,杜仲扫一眼不认识,猜出是新近买的婢女,脸色沉一沉,以手为刃,朝她脖颈处一砍,女子软软地倒在榻上。
掀开棉布帘子,就是内室。
看着柔柔低垂着的帐帘,杜仲竟有些情怯,深吸了口气,才撩开帐帘挂在床边的银钩上。
月光下,易楚睡得正香。
墨黑的秀发铺满了枕头,衬着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的白皙,雕翎般浓密的睫毛密密地掩着,看上去乖顺又安静。
杜仲松一口气,像是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看到了家门,整个人顿时安定下来,他轻轻地坐在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