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发丝中间,悄无声息地蛰伏着几根白发。”
见穆子安并不回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那个男人便将扬起的手放了下来,看了一眼穆子安,便转身离开了院子,空留一地凌乱在身后。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了!”穆子安吼着,怒火燃烧的双眼,慢慢地被新升腾气的湿漉覆盖住,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似真似幻,似有似无。
若,所有的痛苦的记忆,都是一场梦,该是多好。梦醒时分,天还是原来的那个天,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
这,该多么好呀。
望着父亲的背影,穆子安还是流下了眼泪。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当面与自己的父亲对峙,曾几何时,他是他心目中伟岸的英雄呀。此时,穆子安才发现,父亲这些年对这个家的疏离,已经在他的心底埋下了怨恨的种子。这枚种子,越鼓越大,直至生根发芽,然后在自己幽暗的心房之内密布,盘根错节。
穆子安在暮色里沉思着,沉思着。
暮霭沉沉,笼罩在这个充满了忧郁和哀伤的小院,晚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木槿树,直吹的那树梢飒飒作响。邻家的炊烟升起了,巷子里传来了女人呼唤贪玩的孩童回家吃饭的声音。那声音,饱满、高亢,而又无比温暖。
屋子里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穆子安转身走进屋子,却又不知道该对那个悲伤的女人,说些什么。
良久,穆子安轻轻走进屋子里,好说歹说,他的母亲才愿意跟他去巷子西头的诊所。小巷里静悄悄的,因为年代久远,路面也坑坑洼洼的,走起路来的时候,还能听见路上石板颠簸的声音。夜色浓重,藏在墙角深处的苔藓,也更显得幽暗。
穆子安走在前面,他的母亲走在后面。此时此刻,这对母子,一前一后,无言,却都有各自的心事。
到了诊所,医生简单问了情况,便给穆子安的母亲挂上了点滴,母子安边坐在母亲旁边陪着她。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难过,或者是心力交瘁,他的母亲打着点滴,竟然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
穆子安脱下外套,盖在母亲身上,自己则坐在旁边,仔细端详着母亲的脸。那张曾经美丽的脸,如今也爬满了斑驳的皱纹,而她的眼角,竟也成了许多细小雀斑安营扎寨的地方。她凌乱的发丝中间,竟也悄无声息地蛰伏着几根白发。
穆子安在心底叹息了几声。莫怨时光只解催人老,时光已过若许年,在岁月的河流之中,毕竟每一个人无法逆流而上。
玻璃瓶的液体,沿着输液管,缓缓地滴着,墙上的钟表,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偌大的诊所,除了磕着瓜子,紧盯屏幕的诊所医生之外,就只剩下穆子安母子了。在这片寂静中,,穆子安甚至都听到了母亲轻微的喘息声。
对于一个极度忧伤和疲惫的人来说,也许只有睡眠才是良药。睡着了,那些烦扰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吧。即使在睡梦中与那些烦扰狭路相逢,那我们姑且也可以安慰自己:那是一个梦,仅此而已。
时钟敲打十下,穆子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打了个轻轻的呵欠。玻璃瓶里的液体,所剩无几,坐在电视旁边的医生,开始频繁地换着电视频道。。
静夜深深,深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