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看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轻轻摇头,知道他原是个杀手,心中所关心的唯有杀人,或是比武,旁得一概不放在心上,也懒得再与他多言,摆了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越目送宋祁回屋后,抱着手中的剑一跃上了屋顶,轻盈落在屋上,屋内的宋祁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这边蒋晨回到家中已是极晚,来至定远侯府门前,果然见到大门紧闭,便转了身来到一处院墙外,轻松一跃,落在了院内,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溜回了松栖阁。
只是躺在床上,他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想着今日遇到的宋祁,还有方才见到的那个出手如魅的神秘高手,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又为何要去指认牢中的人并非凶手,难道真如宋祁所说,只是为了给那对母子一个交代?
蒋晨平日是不惯动脑的人,今日忽然遇见了这么多奇怪的事,一时想不明白,便觉得焦躁不安,索性决定明日早起去问问大哥,才好不容易翻滚到后半夜,沉沉睡去。因心中想着要去问大哥,一大早又忽然惊醒,随便用冷水抹了一把脸便冲进了浮云轩。
蒋晖如今准备伴驾出京,每日都需去禁军那里报到,是以起得很早,正在慢条斯理地用早饭,便看到蒋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蒋晖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招呼他坐下,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蒋晨也并不客套,随便选了个椅子在蒋晖旁边坐下,便径直问道:“大哥,你知道一个叫宋祁的人吗?”
蒋晖闻言一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反问道:“你认识他?”
蒋晨手肘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他脑袋困顿,说得也是颠三倒四,好在蒋晖从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里也听明白了事情经过,垂眸思索了片刻,告诉他:“他就是当日救了四妹妹的人。”
“啊?”蒋晨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懂地问了一声,却很快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抬头看着蒋晖问道:“你是说宋祁?是他救了蒋晔?”
他这样一惊一乍的,蒋晖只是无奈:“那日他曾来家中请四妹妹去做证人,祖母没有同意。”
那日蒋晨并不在家,这几日他忙着在外搜查,回家也没见过老太太,蒋晖更是日日往禁军那里跑,因此阴差阳错,蒋晨在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倒是帮了大忙,高兴道:“还好我帮他把人藏了起来,不然岂不是知恩不报?”
蒋晖闻言却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不止如此,你还记得那日从公主府回来的路上,你曾提起过这个名字吗?”
“啊?”蒋晨楞了一下,显然不记得了。
对于他的健忘,蒋晖见怪不怪,缓缓道:“他是大理寺卿宋大人的长子。”那日听过这个名字后他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并未特地派人打探,是祖母那日试探出的他的身份。
蒋晨惊讶地看了蒋晖一眼:“这么巧?”
蒋晖轻轻点头,提醒他道:“公主府的人,忽然回京,身边又有一个这样的高手,如今要查上元节之事,不论是不是只为了救牢中之人,你都需谨慎行事,不可牵涉过多。如今人既已被你带入粮店,不好再将人赶出来,暗中派人盯着吧。”
这位忽然回京的宋公子,一回来就让长公主匆匆离席,如今又与蒋家和京兆尹扯上了关系,只怕并不简单。不论他是什么目的,蒋晖都不在意,他从来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保护蒋家不受朝廷之争的牵连。
时间不早,再耽搁下去要误了去禁军报道的时间,蒋晖顾不得再吃早饭,漱了口起身道:“我得走了,这些日子家里靠你了,行事前务必多想想,不要莽撞行事。”
蒋晨不住点头:“大哥放心吧,我记得了。”眼看蒋晖要走,蒋晨索性让人拿了筷子道:“反正大哥也不吃了,我索性在这里吃了再回去,省得浪费。”
蒋晖看他坐姿散漫,只无奈摇头。
蒋晨在这里吃了早饭本来想顺路去疏桐院看看蒋晔,一想如今时辰尚早,这丫头大概还没起床,便又回了松栖阁补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大哥的话提点,蒋晨瞬间放松下来,昨夜翻来覆去到半夜,如今刚躺到床上便陷入了睡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洗了把脸便去了疏桐院。
蒋晔这些日子被关在屋里养伤,母亲虽没空管她,清越却管她比母亲还严格,每日盯着她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她简直快要无聊死,即便有三姐姐怕她闷得慌,时常过来说话,还是觉得无聊得紧。
蒋晨来时,她正与清越斗智斗勇,一看正中气十足地与清越理论自己的伤已经好了的蒋晔,无奈摇头,看来自己白担心了,这丫头好得很。
蒋晔看他进来暂时停下了与清越的争论,一挑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话,蒋晨听得生气,却死也不肯说自己是来看她的,只说:“我闲来无事,在家里逛逛,路过这里就听到你大呼小叫,所以进来提醒你一声。”
蒋晔闻言瞪了蒋晨一眼,怒道:“我哪有大呼小叫,你少血口喷人!凶手呢,找到了吗?”
一贯与蒋晔斗嘴不服输的蒋晨,闻言却微微低下了头,面上带了愧疚之色,只低着头说道:“放心,我肯定可以找到!”话虽这样说,蒋晨其实心中也没底,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大牢里已经有了一个供认不讳的凶手,巡防军早就不再管此事了,他带着侯府的人找了这么多天,也只找到这对夫妇,其他的依然毫无进展。他心中有种感觉,那人一定是逃出城去了,可是京城之外,天大地大,谁知他会逃去哪里呢?大哥如今要伴驾出京,回来便要成亲,待大哥完婚之后,他们两人都要奔赴边境,到时此事更是不了了之,一想到这个蒋晨心里就感觉闷闷的。
他在自己面前难得有这样不辩驳的时候,蒋晔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大约在自责,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话的语气,便有些扭捏地叫了他一声:“哥!”
蒋晨听到后果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着蒋晔,却又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轻轻一扬下巴,十分傲气地问道:“干嘛?”
蒋晔看着他这副德行甚是无奈,她就知道,不能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是谁让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呢,只好忍了,端出难得的笑脸对他说道:“哥,请你帮个忙呗。”
阳光下的少女笑得明媚娇俏,宛如一朵新开的花,蒋晨看来,却觉得遍体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顺势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谨慎问道:“你要干嘛?”
蒋晔便笑得更和煦,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哥,我想出门,你悄悄带我出去呗。”
蒋晨闻言几乎是跳着往后退了两步,在确定那丫头不会碰到自己后,才严词拒绝道:“不可能,想都别想!”此事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大约会打死自己,何况她身上伤未痊愈,怎么可能带她出门。
蒋晔一看蒋晨这副模样,又是不肯答应自己,当即也懒得再摆出虚假的笑脸,跨着脸求道:“我是有正事出门,不会乱跑的,也不会给你添乱,哥,你带我出去一趟吧。”
她虽整日想着出门玩耍,却甚少有这样求人的时候,求蒋晨的时候更是闻所未闻,如今见她竟能拉下脸来这样求自己,蒋晨倒是生出几分好奇,一边警惕地看着她一边问道:“你要出门做什么?”
蒋晔一看他问便知有戏,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她就说,若是这家里还有一个人可能带自己出门,那一定是蒋晨,她这个二哥虽然平日爱跟自己斗嘴,但是脑子不好使啊,她这点小把戏指定瞒不过大哥和母亲,也只有二哥才会上当了。
“二姐姐不是要出嫁了吗,我之前在宝祥阁给她定了一套首饰,到日子了,我要去拿回来。我保证,我只是把东西拿回来,绝对不会乱跑的。”蒋晔面不改色地编着谎话,大约是生怕蒋晨不信,还举起了手指发誓。
她这点小把戏也只有在蒋晨面前才施展地游刃有余,若是换了蒋晖,在他淡淡的目光注视下,她第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就要露馅。
她说完便小心观察着蒋晨的神色,果然见他并没有怀疑的意思,当即在心中暗暗夸赞了他一番,她就说,骗人这种事,还是得找二哥。
只是蒋晨虽未怀疑,却也并未答应,只说道:“不行,母亲不许你出门。再说了,拿个东西,你派人去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蒋晔当即严辞拒绝道:“这可是我给二姐姐挑的首饰,当然要亲自验看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还要再请他们调整的,若是旁人去拿,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
蒋晨不大懂这些,但是听她说得竟也有几分道理,沉吟了一会儿刚想拒绝,便看到蒋晔一脸哀求地看着自己。蒋晨心中一软,想着这丫头这么爱出门,已经被关在家中大半月,大约无聊得很,再说只是去宝祥阁拿套首饰,有他跟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大约也就是骂他一顿而已。这么一想,蒋晨便成功说服了自己,不过为了不让这丫头太过得意,依然故作为难道:‘若是让母亲知道了,怎么办?”
“放心放心。”蒋晔一看蒋晨有答应的意思,生怕他会反悔一样,立马表态:“母亲若问起来,我就说是我非让二哥带我出门的。”
她虽保证地信誓旦旦,只是在这件事上,蒋晨是信不过她的,实在是他已被蒋晔出卖了多次,对她再无半点信任。
不过看到她这般保证,蒋晨心中还是高兴,轻轻挑了挑眉便故作为难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