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从前的屋子。
说飞奔有些夸张。这个沉甸甸的小肉球,我托抱着她,渐渐速度慢了下来,喘着气迈进了阿诺从前的屋子。
诺如在屋子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爬上了床,在床上蹦跳。
我坐在椅上,看着桃花木门。
门外会不会再出现那张娇俏的鹅蛋脸,蹙眉对我娇斥道,
“阿诺,你是否认为,这天底下就只有你的万岁爷,才值得让人暗中欢喜?”
我会满怀歉意地对她说,“对不起,亲爱的朋友。是我想差了。”
“你如今在哪里?我很想念你。”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我眼角瞥见,诺如从床上翻腾了下来,于是我连忙起身去护住她。这个小人儿迅捷地下了床,然后开始扫荡我的旧时抽屉和衣箱。很多都已经是空的,被我搬去了山庄。
我突然记起了那把吉他琴。于是我对诺如说,“宝宝,快停手。额娘有件宝贝给你看。”
诺如闻言,立即住了手。
于是我去床下拿出那个绸布包好的盒子,将吉他琴拿了出来。我轻抚琴身。
这是雍正爷不允许我带入山庄的一件东西。他特意嘱咐我说,此物要留在乾清宫。
诺如新奇地一把扑了上去拨弄,弄得一阵琴音嘈杂。
我只好制止了她。于是她在我的要求下,乖乖坐好在我怀里,我拨一下,她拨一下。虽然毫无章法,但是倒也叮叮咚咚,淙淙流淌,并不难听。
过了一会儿,小人儿觉得无聊,从我怀里滑下去,又开始在屋里造反起来。我跟着她,看着她不要磕碰了哪里。
感觉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周嬷嬷的声音。
“福晋,万岁爷请您去前殿,着奴才带郡主去进点心。”
我将琴盒收起,然后上前打开门,看到周嬷嬷与彩虹蹲立门前。于是我将诺如交到她们手中,走到前厅去。
一进门,我便看到一位朝官跪在雍正爷的书桌前,发辫花白。于是我止住了脚步,有些尴尬,想向旁边的屋子回避。
雍正爷笑着朝我招招手说,“福晋不必回避。这位是太医院首座章太医,脉息极好。朕召他来,给福晋把把脉。”
原来是章太医。我走过去,章太医给我行礼。我连忙回礼。
然后我说了一句劳动太医。便垂下悬袖,走到一边的桌边坐下。雍正爷也走了过来,我朝他笑笑。
章太医低着头,走到我们的身边,然后向我欠身说,“下官不才,为福晋请脉。”
我将手腕摆在桌上,他还是用比CT还快的手速,快速搭了我的脉。
然后朝我们拱了拱手。
这一次我不敢再像阿诺那样玩笑。我的心中,因为有所求,还是变得虔诚了起来。我殷切地看着章太医。
他微微垂下了脸。躬身说到,
“福晋凤体安康祥和。”
我欲言又止。心中的话,好像对着这两个大男人,实在是难以启齿。
我见章太医似乎想要起身告退,连忙用手拦住了他。
然后我对雍正爷说,一横心说到,
“万岁爷,能否请您回避一下?臣妾有话问章太医。”
章太医身子一顿。
雍正爷看着我,摇了摇头。
“福晋言行失当,今日不许你问了。”
于是,章太医立即蹲身告辞。
我一下子着急站了起来,疾走了几步,站到了门边。我将双手一展,朗声朝他们说到,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药方来。”
雍正爷与章太医同时愕然地看着我。
雍正爷将手曲起,轻咳了一声说,
“福晋胡闹。”
然后他踱回了书桌,看他的折子去了。
章太医有些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我知道机不可失,赶紧朝这位老先生说到,
“太医见笑了。在下有一事相求。”
章太医连称不敢。
我看了看桌后坐得稳如泰山的那位爷,知道回避不了他,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
“话说这世上有一半人,成年之后,每月均有一位亲戚到访,月月都如期而至。”
章太医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雍正爷又咳嗽了一声。
我只好匆匆说到,
“在下的这位亲戚,因为在下从前少打点了银两,所以懒于探访。一会儿来,一会儿又懒得来。能否劳烦太医,给在下开一副方子,务必请在下的这位亲戚,月月记得按时都来探访?”
说完我看了看雍正爷,他好像没注意我在胡扯什么,继续看他手中的折子。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肯定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只要是能在这位爷的面前,不太尴尬地向太医传达我的意思就成。
章太医微微沉吟了一下,朝雍正爷行礼。
哦,我忘了,我这个患者,是没有权力要求任何东西的。一切要等这位爷示下。
等了许久,雍正爷一动不动。
这时,我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位爷,他可能不愿意我为他生孩子!
难怪他近日连来看我都疏懒。
难怪他昨晚都不碰我。
他是怕我,也与他的那些后宫嫔妃们一样,变成一个为皇嗣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
我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站立不稳。羞恼和难堪,几乎要将我击倒。
喜欢是一回事,但是孕育皇嗣又是另外一回事。皇嗣的地位,要取决于生母的身份地位。我在此地,如无根浮萍,连阿诺那样的家庭背景都没有。是的,我明白了。雍正爷一定是不希望由我这位在他人眼中凭空冒出来的雍亲王福晋给他生孩子。
冒风险不说,将来孩子的地位不高,反受他人磋磨。
正在羞恼悲切的时候,雍正爷终于抬起了眼,直直看进了我的眼中。
他的眼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他翕动了一下唇,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等他能够发出声音的时候,他轻轻说到,
“福晋体寒,劳动太医为福晋开一副方子,调养身体。”
我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这是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
我的身子,好像一下子轻了。
我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这位爷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章太医说到,
“请太医回去,仔细斟酌了再上折子细叙药方吧。”
章太医闻言立即告退了出去。
他站在书桌之后,定定地看着我。
我快步走了过去,朝他笑了笑说,“万岁爷,谢谢你。”
我有些羞赧地低声说,“我,我只是想给诺如添一个妹妹。”
他一下子捉住了我的手,颇为用力。我一时吃痛。他又松开了手。
“如果本王不让福晋生孩子,福晋会不会埋怨我?”
我惊慌地看向他。难道真的是被我猜对了吗?
还未等我回话,我又一次落入了这位爷温暖的怀抱里。他紧紧抱着我说,
“不跟你解释,你又要胡思乱想。跟你解释,你偏偏又这么笨。”
他似乎有些战栗般地,轻声对我说,
“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为了皇嗣,朕已经失去了贵妃,朕不能再失去你。朕的孩子,也已经足够多了。福晋可不可以,就把诺如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深沉的难言的痛苦。
我在雍正爷的怀中,轻轻哭了起来。
在那一刻,我又一次想起了贵妃在最后时刻,那哀伤到极致的温柔眸光。
她半躺在雍正爷的怀里,向前拉住了我的手,无限哀愁地对我说,
“阿诺,愚姐三生有幸,得你万里回还。”
“万岁爷与诺如,姐姐就拜托你了。大恩大德,姐姐来生,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我拉着她的手,缓缓跪倒在她的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又轻轻唱道。
“阿诺莫哭。盼得儿郎归,一梦到乡田。姐姐这就回家去了,心中安乐至极。阿诺莫哭,莫哭。”
我如半年前一般,再一次哭得喘不过气来。
雍正爷又一次收紧了他的手臂。
他搂紧了我,仿佛要将我,嵌入他的骨骼之中。
(小乐语:爱我的人给我温暖,我爱的人给我意义。在小乐看来,人生的意义,正是在于人与人之间,每一段美好的真实的利他的情感。她可能是人类社会有别于动物世界的基石。小乐祈祷,她可以撼动心灵,抵挡病毒,终结黑暗。真诚地祈祷,阳光下每一个人,都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