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戎醒来时,一股对环境的陌生感瞬间浮上心头,久睡的迟钝使她发了会呆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神经器官逐渐苏醒,头部和伤口传来的疼痛令朝戎费了番劲才翻身爬起。坐在微硬的床上,朝戎环顾四周,仔细打量昨日没来得及看清的屋子。
屋墙由竹子围成,西南两面各开了扇窗,西窗禁闭,南窗微掩,窗旁是扇竹门,几缕细长的光钻过门缝透进屋内。木床置于西北角,床尾距西窗只有两步,床头一张空空的方形小案,案边落地竹衣架离墙半米而立,架上挂着几件衣物。东北角是一人高的木橱柜,黄铜把手已经泛黑。柜边贴墙放着窄高的木架,上面的烛台只有一截短烛,凝固的烛油从台身延伸到底座。南窗下是长桌和木椅,桌上放着铜镜和两个带抽屉的木箱及一盏烛灯,此外再无其他。屋子不大,却也宽敞干净。
尚值凉春,只坐了没多久,朝戎就感受到了冷意,她拉紧微松的衣领,光脚穿上短靴,下床走向衣架。
一把捞过挂在上面的所有衣物丢在床上,朝戎根据慕长缨的记忆获得正确的穿衣方式后,开始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衣裤。后脑隐隐作痛,晕眩之感时不时地冲击着的意识,再加上手脚有伤,朝戎愣是穿了许久。
最后套上袜子和短靴,朝戎到镜子前坐下,借着不太光滑的镜面看着镜中映出的人相。
镜中人披着过肩发,额头围着纱带,双眉略曲,色如远山。眉下眸似桃花,眼尾微弯末梢轻挑,无端生出抹天成的迷离媚态,亮若星辰,灵秀不俗。鼻梁高低正好,唇片微薄,少了些血色。脸庞线条柔和,尚存稚气,不笑时眉眼间自显清冷之感,面容含几分雌雄莫辨之意。
再往下,便是水蓝色的衣襟了……
朝戎看着镜中的皮囊与自己灵魂有三分相似的陌生人,看着那双仿若穿越时空重合在一起的桃花眸,想到要用这个人的身份和肉身在异世生活,心情复杂之余,更多的是不安和迷茫。
这个世界,她该怎么活成朝戎,又要怎么活成女扮男身的慕长缨……
倏尔,楼下传来的泼水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朝戎,桌前的少年人霍然回神,起身离开椅子,打开竹门往外走。
春色正好,门外的露台空荡无人,顶棚遮住了初生的阳光。朝戎深吸了口属于黎明大陆的清新空气,缓步走向楼梯。
朝戎扶着栏杆往下走,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倦怠消除大半,就连伤痛都好像变得不那么明显。
下楼梯的同时,朝戎粗略扫视了整个院子的格局,看着那些存在于慕长缨记忆里的事物,忽然觉得熟悉又陌生,恍惚间辨不清自己到底是慕长缨还是朝戎。
然,这样的恍惚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匿无形——朝戎看见了芸娘。
芸娘正给菜苗浇水,身旁放着装满水的木桶。听见动静,她惊得抬头,迎眸撞上朝戎的目光,两相讶然。
“阿娘。”看见芸娘回过头来,朝戎不自然地唤道。
“长缨?你怎么就起来了呢?快回去歇着!”芸娘说着就把木瓢丢回桶里,快步走出菜畦,双手往围裙上蹭了两下,就要去扶朝戎,却被后者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