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时候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活着,是否还能在一起,是否还能有尊严地活下去。”
柳枝说:“今时今日世事依旧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查出绝症,是否还能在一起,是否能够不用操心明天的吃穿住行。你说呢?”
千红哽住,无法回答。
柳枝舒了口气,又说:“因为来到永怀馆,我曾专门拜访过几对金婚的夫妻,也曾与一些恩爱多年的夫妻对话过。我以为他们一定是矢志不渝、情比金坚的混蛋织女。”
说到这里,柳枝有意地停顿。被吊起胃口的千红忙不迭地问道:“结果呢?”
“结果,他们的答案都不是我以为的那样肯定。”柳枝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他们大概都这样说:‘结婚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任何可能就安安心心地把日子过好,如果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那就只有分手了。’。”
细细咀嚼着这些话,千红不由得陷入沉默。几分期许,几分随缘,几分决心,又有几分不确定,既不为了天长地久而去勉强天长地久,也不想因为一些枝末小节的事情葬送一辈子的姻缘。他们只想实打实地把日子过好。
年轻人们曾经嗤笑老一辈人的想法:没有爱情,为过日子走到一起而已。现在想想,爱情的结果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吗?
过去有许多爱情缺乏的悲剧,而现在也有许多爱情泛滥的悲剧。年轻一辈并没有比老一辈更幸福,当然也说不上更不幸福。相守一辈子不能没有爱情,也不能只有爱情。
千红抬起头,看着柳枝的眼睛问:“他们就为了‘如果有任何可能’这种可能性而与对方结了婚?”
“当然,人心隔肚皮,谁能有百分之百的保票?”
是,这是实话。但千红依然不死心地问:“那你呢?你跟你丈夫呢?”
柳枝熄灭了烟头,平静地回答:“结婚之前,我跟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爱我,请他直接告诉我,我会难过,我会反省自己,我会再次争取,但是我不会死缠着他。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他一边与我生活,同时又偷偷在外跟其他女人鬼混。如果是这样,我会尽我一切能力报复他!”
“你们现在幸福吗?”
柳枝微笑:“是的。但是,我依然时刻准备着,在下一个转身要离开他一个人继续生活下去。”
千红有些凄楚地说:“怎么感觉是苍凉?”
柳枝将两人的酒杯倒得满满:“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是一位喜欢戏剧的中西方文化的教授告诉我的,现在与你共勉:每一出喜剧背后都是一出悲剧。”
细细想了想,千红不禁笑起来:“也许一出喜剧背后还不止一出悲剧呢!”
柳枝也笑起来:“你懂就好!”
“悲剧也包括欺骗吗?”
柳枝抬抬眉毛:“很多很多,我想你也懂的。”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这一场酒,三个小时,出来已经是午饭时分。柳枝并没有告诉千红面对爱情中的各种状况应该如何如何选择,但是千红已觉得豁然开朗。
这一天,阳光灿烂,天地像是从未有过的清爽和广大。这样的美好,仿佛这天地之间从来没有过阴霾似的。但是,千红现在知道,在这样的美好出现前,曾经有过无数狂风暴雨的日子。
现在她也知道,无论自己是否选择与大河继续下去,都要经历这些狂风暴雨和阴霾,才能够见到这充满灿烂阳光的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