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太久的幻象而已。迷惑的事
至于在地洞之中,乐天在那块光滑如镜的大石之前,说他看到了许多难以捉摸的形象,照乐清和的想法,那极可能是由于地洞太深,下面氧气不足,而导致人脑的活动迟钝所产生的错觉。
乐清和在转过身去之后,在极短的时间中,就镇定了下来,他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惊惶的,心中的秘密,将永远是秘密;所以,他的神态也迅速恢复了镇定,仍然用一个父亲应有的严肃声音道:“小天,别太钻牛角尖了,太虚幻的事,有些是追求不到的!”
乐天发出了一下声音很低的苦笑声:“爸,我知道!”
乐清和挥了一下手,打开门,走了出去。乐天双手抱着头,在一堆不知是什么时代的石头器皿上,坐了下来。
他心中在想的是:自己的这篇报导,反应当然不好,在写这篇报导时,他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一篇报导感到满意,因为一看就可以看出来,这篇报导并不完整,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然而,当时他还有不可遏止的冲动,写下了这篇报导,他感到,一定会有人同意他的假定,不管是不是有事实被隐瞒着,他提出来的假定,应该有人会接受。他的假设是:“通过一种方法,利用这两只玉瑗,可以使人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这种说法自然太玄虚,他并不期望有大多人会同意,会发出回响。可是,相信了他提出的假设的,竟然是他的母亲,这一点,却令他感到意外。
他的思绪十分复杂,他母亲是从小到大,一直被人间所有的一切幸福包围着的一个人,会有什么事是她极想知道的?以致会相信了他的假设,还是因为提出这种虚幻假设的是她的儿子?
乐天感到很迷惑,就当他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之际,门上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乐天甚至不必抬起头来,也可以肯定是他的母亲站在门外。母亲连敲门声都是那么文雅,他一面站起来,一面提高了声音:“妈,请进来!”门推开,方婉仪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低叹了一声:“小天,你爸爸对你的那篇报导,好像很不满意!”
乐天苦笑:“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满意!”
方婉仪的话很委婉:“如果把所有的经历全写出来,是不是会好一点?”
乐天被他母亲那种高明的说话技巧,逗得笑了起来:“妈!我在报导中没有写到的事有……那个印第安小姑娘。她叫蜜儿,我把她送到波哥大去了,让她过公主一样的生活,那是我答应她的!”
这种事,要花费大量的金钱,是普通人所不敢想象的。
但是方婉仪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受过金钱的困扰,她有着随便怎么用也用不完的钱,所以她听了之后,只是淡然一笑,对这种事,连半句话也没有再问,只是安详地望着乐天。
乐天感到母亲的眼光虽然柔和,充满着一个母亲应有的爱怜,但是也像是可以看穿他的心事一样,所以他半转过头去,避开了他母亲的眼光。方婉仪的声音听来仍然不急不徐:“小天,如果你不肯对人说的那一部分,会影响到‘望知之环’的神奇力量,我要你对我说!”
乐天忙道:“不会!不会!”
他望向他的母亲:“事实上,究竟怎样发挥‘望知之环’的力量,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至少有一个概念,集中力量的凝视,全心全意,运用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去求知,会有一定的作用。”
方婉仪沉声道:“在事情发生的地点进行,是不是会好—点?”
乐天呆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在想了一想之后才道,“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一种这样神奇能力存在的话,那么,在事情发生的地点,照说,总比在遥远的地方来得好些。”
方婉仪没有再说什么,看她的神情,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乐天好几次想问:“妈,你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但是他却没有问出口,只是将那一对玉瑗,推到了他母亲的身旁。
方婉仪默默地接过来,将两只玉瑗叠在一起,两只玉瑗同样大小,这样的玉器,出身在豪富家庭的方婉仪,从小就见过不知多少。这一对玉瑗,托在手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通过玉瑗中心的圆孔,可以看到什么呢?
这时,方婉仪看出去,只看到自己的手纹,她思绪十分紊乱,思想完全不能集中。她想到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想到了有一派学说,说一个人生的命运,全都刻在这个人掌心的纹路之上。
真是这样的吗?方婉仪不由自主苦笑了起来。没有人知道,真的没有人知道,连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自从那件事之后,内心所怀着的创痛,一直未曾平复过,任何时候,一想起来,所感受到的那阵创痛,是如此之猛烈,一点也不因为时间的消逝而稍稍减退。
有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创痛竟会如此之深,三十年之久,一点也没有愈合的迹象。人人都以为她早已淡忘了,但是她自己知道,一点也没有忘!
方婉仪曾强逼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是她却做不到,她一直在想,而且,一直不让任何人知道她还在想,这或许就是乐天的假设,令得她相信的原因。
方婉仪没有再说什么,握住了那对玉瑗,默默地走了出去。在她走出去的那一刹问,乐天不禁用力地摇了一下头,又伸手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拍了一下。
因为在那一刹间,乐天感到,自己的母亲,看起来竟像是世上最悲苦的人,他当然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母亲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所以他才会有那样的动作。
方婉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由于住宅十分大,乐清和夫妇的卧房是一个套间,包括了两间宽敞的卧室,布置得十分清淡和舒适。方婉仪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让天鹅绒的椅子,把她的身子包围起来。
她经常这样独自坐着,让回忆来折磨自己。像她这样,看起来应有尽有的人,还有什么可以折磨她的呢?唯一的可能,自然是感情上的创伤,不错,就是感情上的创伤。
每当她紧靠着安乐椅的椅背之际,她就会隐隐感到,自己是靠着一副宽阔、坚强的胸膛,她甚至可以幻想到有一股暖气,在她的头顶吹着气,令她感到有点痒,有点软,有说不出来的舒服。
有时,当她更深地沉入回忆中时,她会突然不由自主,失声叫出来:“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