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骨,春烟在一旁等候已久,见我终于得了点清闲,赶快端了桂花水晶糕给我垫肚子。
桂花水晶糕上层金晶亮,琥珀似的凝着红的枸杞丝、黄的桂花瓣,勺子一挖,又弹又软,下面薄薄一层乳白,是不掺蜜的酸乳糕,两相调和,馥郁而跳脱,滋味百转,怎么吃都不腻。
“这时节你从哪得的桂花?”我边吃边问。靖阳比禾阳冷得多,虽已立春,我们的襦裙都还镶着细细一圈兔绒。
“厨房里一位厨娘去岁窖的,听我说想做甜点便拿了给我。”
“可以啊。”桂花瓣还没被蜜完全抽干滋味,一抿花瓣满口是桂花的香,配上下层的酸乳糕,浑身疲惫都一扫而空,我惬意极了,“你真了不起,走到哪厨房都是你的天下,我要是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
春烟抿抿唇笑了一下,没等再说什么,教习嬷嬷又进来了。
“嬷嬷今日怎么连头发都没梳好?竟能挂到襟扣上去?”
“嬷嬷今日是否没睡好?怎的这般不稳重,平地还能左脚绊右脚?”
“嬷嬷今天裙子脏了,怕不是月信……”
“老身今年五十有七,月信没了好几年了!”
望着嬷嬷红里冒烟的老脸,我的生理卫生知识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我前几日刚来的血流成河竟然还会有彻底穷尽的一天?这一新发现让我不禁喜出望外,毕竟“月月报信”这事儿在我看来实在是太太太不方便了。
“嬷嬷,那我到了你的岁数,也会没有月信吗?”
望着我和春烟求知若渴的眼睛,嬷嬷竟然看上去有那么一丁点慈祥,抹抹眼睛道,“姝儿小姐长在民间,性情忒是自、由、自、在,老身这就跟夫人辞了这差事!”说完便往屋外奔。
扔下我与春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做何反应,只好先吃枣糕。
玉荷急了,“姝儿小姐,你快去追嬷嬷回来!”
“她要去找夫人辞职,还会有下个嬷嬷来的。”人员流动嘛,我们做餐饮的最懂了,难免的事。
玉荷扶额,“她只是说说,并非真走,其实是想让你留她,给她认个错。若是她找老爷告了状,老爷要怎么看小姐你呢?”
有道理,我起身往外走,嘿奇了,嬷嬷还真是一路走一路悄悄回头看,那小碎步迈得,不合格!
“嬷嬷消消气,我学不惯这个,不若咱们换一样?”
嬷嬷被我迎回来立刻神清气爽,往八仙椅里一靠,喝了口春烟递来的枣茶,在嘴里咕噜一圈又吐回茶碗里,闭眼尖酸道,“太甜了,没法喝,换一盏去!”
春烟伸手去接。
我抢先一步将茶碗往回一推“吧唧”就扣在了那婆子脸上,“换你老娘皮!”
一遍一遍涮我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拿春烟当丫鬟使?还敢把那么好喝的枣茶往回吐?!
我连茶碗都塞你嘴里!
玉荷与婆子都吓呆了,那婆子又怒又惊怕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一边跑一边叫着“好大的脾气!老奴伺候不了了!”
我拎起我的茶碗还要砸,个老娘皮撒丫子一溜烟跑了,留下我趴在门边喊,“你他娘那两步跑的也配叫走路吗!”
玉荷急得脸发白,“这可怎么是好。”
“怎么是好?”我冷笑一声,“你也走就是了,反正你这三天眼见着她欺负我不也没吭过声么?”
“小姐。”
“我是乡下丫头,可我不是傻丫头。”我盯着玉荷,“我要是没猜错,那婆子是夫人交代来的,她固然不想好好教我,却也不敢往上面闹,万一我跟我爹告黑状,她们也都跑不了,所以你劝我哄她回来……”
“小姐万事能忍则忍……”
“因为你也是夫人派来的吧……”
玉荷“噗通”跪下。
“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不讨厌玉荷,她有她的职责,而我不过一个外人,我伸手扶玉荷起身,“你能偶尔有那么一丁点为我好的心,我都很感激你了,你是个好姑娘。”
“姝儿小姐……”玉荷有些惊诧。
“可你们不该看轻了春烟。”
她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