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是最常见的粗陶碗,黑里透红,虽然没有上釉,却也洗得十分干净。乳白色的羊杂汤里浮着嫩绿的葱花和香菜末,黑盏白汤,光看着也能引得人食指大动。
这样一碗羊杂汤,却被放到了拉车的青驴面前。赶车的黑衫少年从他老师手里接过一副乌木簪银的筷子,挟了一筷子脆生生的羊肚,送到了青驴嘴边。
驴吃草是天经地义,就算是将军的战马,也只不过是吃些掺了鸡蛋的豆麦。然而这头青驴却能吃肉,它一张口,就把羊肚用舌头卷进嘴里,嚼得吭哧吭哧的,却显得极为快活。
魏野在边上看着小哑巴给青驴喂羊肚,也不在乎掌勺师傅和小伙计的奇怪眼神,感慨地拍了拍大腿,说道:“这一路上也真是辛苦它了,这一路上都没吃什么好东西,全靠这些丹药撑着。如今到了张掖郡,是该叫它吃吃补。”
小藿见着这说话的客人将手中釉色肥厚的白瓷瓶,朝袖中一收,却拿出了一只铁盒,递给他的学生。那铁盒长有半尺,这客人却穿了一件窄袖的青锦道服,也不知道那么大的铁盒是怎么收在袖中的。
小哑巴接过魏野递过来的药匣,从中取出一块芋头样的物事,双手略微一搓,将外皮搓下,露出里面洁白致密的部分,微微有些粘腻的汁液流出。小藿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的师傅也不管这奇怪的一行客人,沉默地又站在了灶台后面。
青驴刚吃了羊肚,正高兴的时候,见到小哑巴拿出来的这芋头般的新鲜药材,顿时想朝后缩。然而它看着边上那个自己的真正主人,却又不敢动了。
就听得仙术士叹息说道:“这茯苓虽然只是五年生的,药性不足,还有些粘牙发苦,但对你也有好处。一般拖车的家伙,还没有你这样的造化,还要挑嘴怎的?”
听着主人发话,青驴不敢再躲,老老实实地看着小哑巴双手一合,把一大块茯苓压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全拌进了羊杂汤里。
吃着这些混了茯苓块的羊杂汤,青驴虽然知道自家主人说的没错,然而那种微苦而回甘的茯苓味道混杂在鲜美的羊杂汤里,这样奇怪的口味还是吃得它有些难以接受。只好以哀怨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仙术士。
旁边司马铃轻轻地笑了起来,从袖中摸出一块黑色的糖块,手一扬,就丢进了青驴的嘴里:“辛苦啦,这粒甘草糖给你吃,补补盐分。”
看着司马铃拿出的那块甘草糖,魏野和小哑巴想起那带着呛鼻甘草味、又咸又甜的糖果,同时移开了目光。
然而青驴吃着这粒重盐重味,带着八角茴香和甘草香气的糖果,随即开始摇头晃脑,还向着司马铃点了点头。心想,虽然主人是个不好招惹的恶趣味家伙,但小女主人是这么一个体恤人的漂亮姑娘,倒也算自己运气不错。
小哑巴看着摇头晃脑的青驴,不由得迟疑问道:“老师,那糖……给它吃了真的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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