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辉祖想利用莫愁湖诗会向文官们抛出他的橄榄枝,而徐增寿就坐在他身边,“嚓嚓嚓”地磨他那柄锃亮锋利的钢刀。试问,谁敢伸手?
明天山后国王子要应邀参加莫愁湖诗酒会,所以今天礼部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行程。王子给随从们放了假,三五成群的自去金陵城中游逛,远到中土上国一回,谁不想给家人亲朋友带点中土的礼物回去呢,这是人之常情。
夏浔独自一个人,在秦谁河畔逛了一阵,然后在鸡笼山下一家小吃铺子里坐了下来。要了几样小吃。不多时,旁边也坐了一个大汉,吃相比夏浔难看多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把鞋脱了,光着脚丫子踩在另一边的长凳上,美滋滋地搓着。瞧他那穷形恶相的模样,其他食客都厌恶地躲得远远的,谁也不肯到他面前来。
这人正是历城县老戴的宝贝儿子,现为飞龙秘谍的戴裕彬。
复浔轻轻地道:“口行蒋梦熊、徐石陵他们都做好准备。明儿晚上,莫愁湖是对市民百姓开放的,介时不止湖上,整个莫愁湖畔,必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咱们不必拘泥于形式,要采取一切手段打击敌人,朝廷不是控制了官方喉舌吗?那咱们就利用民间舆论。,
戴裕彬用刚捏完脚丫子的大手抓起筷子,低声道:“大人放心,蒋统领和徐统领已遵照大人吩咐准备着呢,只等明晚,便大显身手。,
夏浔嗯了一声,挟起一只蟹黄包,一看戴裕彬又去捏脚,又毫无胃口地丢回屉中,随意地搅着鸭血汤道:“小林子那里,可已联系上了?”
小林子,就是侍奉御前的那个小太监,复浔为了和他拉上关系,颇费了一番手脚,他先让戴裕彬和他妹妹取得了联系,这才和小林子搭上了线。戴裕彬的妹子是宫女。明朝的宫女,待遇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如果皇帝看不上,还有出宫的一天,要是唐朝就惨了,一入宫门,红颜白发,再也离开不得。
戴逸萱是个小宫女,极难有机会出宫,她也没想过要出宫,她在金陵城里没有亲人,吃穿用度都是皇家的,她也没有必要去逛街坊,她是个很节俭的小丫头。
可是忽然有一天,巾帽局的一个公公找到了她,说是她的亲戚到了京师,要见见她,巾帽局的那位公公收了人家好处,倒也肯用心办事,只过了两天,便找个机会把她带出了宫,在西角门外,见到了她的哥哥。
戴逸萱很开心,从此,在京师有了她惦记的人,在宫里,也变得快乐起来。
御前内侍小林子的家世,就是她告诉哥哥的。
“是,约摸着他下羊能回宫一趟,我会见见他的。,
复浔道:“好,你不要急于行事,一步步来,皇帝对读书人优渥宽容,对内宦太监们却极为严苛,动辄打骂乃至殴死,御前内侍小付子是他亲眼看着被活活打死的,兔死狐悲呀。从你了解的情况看,他的干爹御膳房的唐总管也是被皇帝下令打死的,这更是个好机会。你要示之以恩,让他把你当了最亲的人,那时再慢慢试探他的心意。
他是御前的小内侍,多少总能听到些机密消息的,如果能把他变成咱们的人,那咱们就等于在皇帝跟前,安插了一个耳目。所以,耐心一些,付出多少,等上多久,都是值得的。”
“是,那卑职这就走了。”
夏异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戴裕彬端起碗,风卷残云般喝个精光,然后站起身来,一抹嘴巴,风风火火地去了。
夏浔挟起蟹黄包,蟹黄包汤汁浓郁,味道醇美,一口下去,齿颊留香。可是夏浔鼻端似乎总觉得有股子戴裕彬脚丫子的味道,张了张口,始终没有勇气咬下去,他苦笑一声,丢下包子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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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子悲凄凄地出宫了。
他是京师人士,兄弟两人,父亲早逝一全靠老娘给人做针线活把他们拉扯长大,后来老娘一场大病,两眼瞎了,弟弟则因为母亲怀孕时正值父亲过世,悲痛忧伤之下落下了胎里带的毛病,自幼体弱多病。小林子还小,撑不起这个家,狠狠心,便净了身入宫了。
这些年来,宫里发的月例钱他都省吃俭用地攒起来,托人捎出宫去帮衬家里,老娘和兄弟就靠他赚的这点钱辛苦度日。可是昨儿个,他忽然听人捎信回来,给他捎回一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自己兄弟久病不愈,死了。
做太监的人自残身体,傀对祖宗、惭视他人,最重视的就是家人,尤其是他入宫以来,林家香火全仗兄弟传承,而今他所有的牺牲都成了泡影,瞎了眼的老娘独自在外,又该如何生活?
小林子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一大早便红肿着眼睛去向职司太监求假出宫。这样的事情,任谁听了不为之唏嘘感叹,职司太监帮他寻了个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的理由,找了替班小太监,准了他半天的假,小林子赶紧收拾收拾,因为还未发月例钱,又向相好的太监、宫女们借了点钱,便急匆匆地出宫了。
小林子走出皇宫西角门的时候,锦衣卫衙门,罗佥事的面前正站着刘玉珏,还有当初随夏浔“行刺燕王”的陈东和叶安。陈东仍旧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卑微的仿佛一个见人就哈腰的店小二,而叶安则一脸的老实木讷,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衫,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千层底的针纳布鞋。
罗克敌淡淡地吩咐道:“明儿晚上,莫愁诗会,许多朝廷大员、新科举子,乃至勋卿权贵都会去,你们三个去瞧瞧,有什么举动消息,都注意着些。尤其是……”
罗克敌的目光锐利起来:“燕王若果真成龘立了一支秘谍队伍,不会不来京师,若来京师,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你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