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黄子澄马上躬身道:“皇上,西平侯沐晟酷肖乃父,性情凝重不苟言笑,他既弹劾岷王,当非捕风捉影之举,皇上应该下诏,削岷王爵禄,贬为庶人,表彰西平侯,以树文武之表率。”
朱允炆心领神会,马上神情一肃,正容答道:“准卿所奏!”
国有国法,这不法事有大有小,如果不是造反,就算罢黜了他的王爷之位,依照大明律法也不能削除他的封国,而应该削了他的王爵,由他的儿子继承王位,可在这对君臣面前,法就成了一个屁。朱允炆抓周王时还羞答答地犹抱琵琶半遮面,抓湘王时还走个下旨严斥、令其认罪的过场,到了现在,已经是有劾必准,连复审、议罪的步骤都省了。
燕王束手就擒已是指日可待,西平侯上书弹劾岷王,显然是公开支持朝廷削藩了,朱允炆的心事彻底放下了,这才转向自打进了正心殿就根本没有机会说话的罗克敌。
“燕世子的下落,没有一点线索么?”
“回皇上,没有。”
“那个朝廷叛逆杨旭呢?”
“回皇上,同样下落不明。”
朱允炆冷笑:“你办得好差使,识人不明,昏馈无能!真是枉负朕的期望!”
罗克敌垂首不语。
朱允炆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又问:“燕王府那三个侍卫,还关在你们锦衣卫吧?”
“是!”
朱允炆道:“招认燕王谋逆大罪的那个百户,将他与他的供状全部移交大理寺,向天下公开宣告燕王谋逆之罪,至于另外两个燕府的侍卫,公开处斩,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臣遵旨!”
“杨旭私通叛逆,有负皇恩,夷灭其族!”
黄子澄赶紧道:“皇上,杨旭的家小都已经逃了,至于杨氏族人么,皇上应该记得,杨旭不能见容于杨氏宗族,早已被其家族驱出宗祠了。杨氏一族素来与杨旭不合啊,老臣那学生国子监杨充,就是死在杨旭手下的,如今想来,十有**也是中了杨旭奸计,先败坏他的名声,再害了他的性命,这杨旭,实是阴险狡诈的小人啊!”
朱允炆狠狠一拍桌子,怒道:“真是好算计!这笔帐,朕给他记着!”
罗克敌离开正心殿的时候,神情落寞,郁郁寡欢。今天皇上议事,总算是把他唤来了,可是……,仍然只是叫他打打下手罢了,国家大计,哪有半句要问他的意思,由始至终皇上便只把他当成了空气,偏偏那几个竖儒的话,皇上倒是奉若至理。
怏怏地离开皇宫,萧千月正等在外面,杨旭叛逃后,萧千月发现他又得到了大人的重用,而大人最喜欢的刘玉玦似乎也因为与杨旭过从甚密而受了牵连,这几天被大人冷口冷面的不大待见,不禁心花怒放。一见罗克敌自宫里出来,萧千月连忙牵起马走过去,也没看罗克敌脸色,便凑趣道:“皇上今日召见,得与方学士、黄学士同殿奏对,看来是要重用咱锦衣卫了?”
罗克敌不理,翻身上马,悻然吟道:“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说罢双腿一踹马腹,扬长而去。
萧千月摸摸后脑勺儿,有些莫名其妙:“大人怎么忽然吟起太祖爷的诗来了,《骂文士》,骂文士……,莫非大人在殿上又受了那几个糟书生的闲气?”萧千月不敢再自找没趣,忙也翻身上马,随在罗克敌身后行去。
这首诗是朱元璋写的,名字就叫《骂文士》,朱元璋书读的少,诗作谈不上如何瑰丽,说是打油诗还差不多,不过朱元璋的诗大多却极具大气,本来嘛,布衣天子,人家的胸襟气度摆在那儿,比如他写的那首《鸡叫》:“一叫一勾勾,两叫两勾勾,三叫日出满天红,驱散残星月朦胧。”
方才罗克敌所吟的那首打油诗,自然也是这位洪武大帝的佳作了。朱洪武还有一首诗,叫《金鸡报晓》,大意与这首《鸡叫》差不多。
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尽残星与晓月。
“喔喔喔……”
雄鸡唱晓,一抹炊烟自山林间袅袅升起,旭日的光辉洒满了大地。平缓的山坡上有几畦山田,田中的谷子十分茂密,绿油油的叶子,沉甸甸的谷穗已微微透出黄澄澄的颜色。
山坡间,有竹篱围起的三间小屋,茅顶土墙,甚是简陋。炊烟就是从中间那幢房屋上边的烟筒里冒出来的。
犬吠鸡鸣,沉寂了一宿的夜重新焕发了活力。柴门一开,从左边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人,淡红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一身朴素的农装,身材颀长,五官端正,仿佛一个俊俏农家郎。
他是杨旭,和苏颖扮做一对小夫妻,在广德州灵山脚下这座山农家里,已经住了一个月了。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山中一月,世上又有多少变化?
夏浔和苏颖迟了一步,船已经走了,时机稍纵即逝,他们已经无法抢在朝廷封锁道路前离开。三道关防一道给了渡江北去吸引目标的燕府侍卫,一道给了谢谢和梓祺,第三道则给了燕世子,漫说他们没有关防,就算是有,迟于朝廷一步,也要失去效用。
夏浔选择了最安全的南行之路,却发现一路下去,同样是处处设伏,十分凶险,干脆拐进深山,做起了山中客。燕世子北返,时间并不太长,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朝廷的搜捕必然已经结束,他可以从容东去了。
夏浔得意地笑了笑,站在门前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噗!”后腰挨了一记狠的。
“谁丢我,拿什么丢我?”
夏浔回头一瞅,是个笤帚疙瘩。再往炕上一瞅,就见一条光溜溜的玉臂飞快地缩进被子,苏三姐慵懒迷人的俏脸上满是娇羞的嗔意:“你个死人,门也不掩,生怕别人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