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带着铁铉、夏浔以及数十名亲兵,快马加鞭,星夜赶奔金陵城。
这天上午日上三竿,堪堪赶到金陵城,李景隆等人全身缟素,黑面入城,因为来得急促,未及禀报于朝廷,连个迎接凯旋而归的李大将军的人都没有。
金陵城汇集四方繁华,商贾云集,若在平时,逾百万的臣民百姓或公门当值、或开铺经商、或走街串巷、或投亲访友,把这六朝古都金粉之地弄得是热闹非凡,但眼下却略显冷清,大街之上车马匆匆,酒肆茶楼客人寥寥。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龙驭上宾了,整个京师顿时安静下来,太祖遗诏,令天下臣民只服孝三日,刚刚登基的皇太孙朱允炆则下令诏行三年大丧,群臣上表,请求循古礼以日易月,这样的话,就该服孝三十六日以代三年三十六个月,不过建文皇帝从善如流,马上改掉前旨,依太祖遗言,行三日国丧。
此刻,三日国丧之期已过,天下百姓已不必服孝,所以李景隆等人的打扮就有些乍眼,不过却也没人太过在意他们,因为事出突然,许多正在外地的朝廷重臣正陆续赶回京师,这样的情景每日可见。
虽说三日国丧之期已过,但京师臣民百姓仍不敢放肆。平日里寻欢作乐的官员勋戚们,此刻更是谨言慎行,除了去衙门当值,便待在家里,以免被科道言官揪住把柄,山陵之崩的余震仍然荡及天下……
对夏浔来说,朱元璋之死的冲击并不大,他早知道朱元璋快要死了,他只是九渊之下的一只小虾米,地表之上山崩地裂,巨浪滔天,也扫不到他的身上,他和大多数普通百姓一样,并不太在乎日月更易,皇帝更迭的变化,只不过,他的悲戚和怅然倒也不是全装出来的,在朱元璋身边待了那么久,他对这个平日不苟言笑的皇帝其实还是颇有敬意的。
这位以一介布衣而成淮右猛虎,继而驱逐鞑虏,一统天下的平民皇帝,不是一个道德完美的圣人,却是一个励精图治、克勤克俭、嫉恶如仇、忧怀天下的好皇帝,尽管和他没有太多太深入的接触,但他的人格魅力,却在夏浔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朱元璋戴孝,他心中没有半点抵触,他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他的感慨也仅限于此了。他对朱元璋的感情,仅限于对一个伟人的敬仰,如今回了京城,他只希望尽快向那位新皇帝缴了旨,回到自己的家,见到自己的亲人。
老婆孩子热炕头,夏浔的志向一向不大,在建文帝这个太废物的皇帝和永乐帝那个太精明的皇帝之间,他只想做一个家境优渥的小人物,不想在其中任何一人面前呼风唤雨,有所表现。
李景隆却不然,曹国公黑着一张面孔,任谁见了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他的确悲痛欲绝,皇帝驾崩了,他在东南沿海的丰功伟绩没人欣赏了,这个时候,大肆的封赏和表彰是不适宜的,刚刚登基的建文皇帝也不可能有那闲心逸志听他讲述在东南剿匪如何殚精竭虑、如何立下偌大的功劳,新帝登基,要忙的事太多了。
聊可告慰的是,建文帝是他的表弟,跟他的交情一向不错,而且,他虽未赶上先帝托孤,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先帝尚未入土安葬,他还能做个扶灵大臣。
一到京城,李景隆连家都没回,立即匆匆进宫复旨去了,铁铉和夏浔则各自回了所在的衙门等候消息。
今天,锦衣卫都指挥司更加冷清,衙门里根本不见几个人走动,夏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问清了罗佥事的所在,便向后进院走去,到了罗佥事所住的后进院落月亮门外,院门两侧几丛山茶花开得正艳,夏浔忽地看到刘玉玦正坐在一丛山茶花下的石阶上,托着下巴盯着面前的地面痴痴发呆。
他在京师没有住处,也是住在锦衣卫衙门里的,因为锦衣卫的服装太过华丽,虽说三日国丧之期已过,可是此刻并非外出公干,所以他没有着飞鱼服,只穿着一袭当秀才时惯穿的月白长袍,腰间紧束一条墨色的带子,头发用一支檀木簪子簪着,乌发如漆,齐眉勒着一条墨色的抹额。
他右手托着下巴,有些女气,却又不失优雅,从侧面看,那笔直的鼻梁、微翘的红唇,当真比个女孩儿家还要秀美,那两排让女人也羡慕其整齐紧密的漂亮眼睫毛久久也不眨一下,也不知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夏浔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他身边一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刘玉玦面前青砖地上只有几只蚂蚁,正在奋力地搬运着一块馒头渣,那小小的馒头渣对它们来说已经太嫌巨大,它们忙忙碌碌的,或抬或推,努力地让那食物前进,刘玉玦这般出神,看的竟是这么无聊的游戏?
皇帝刚刚驾崩,夏浔也不好和他随意说笑,见自己走到他身边,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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