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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慢慢抬起眼睛,与小荻对视着,渐渐的,他的目光游移起来。
他说不出口,他本以为说一个“是”很容易,可他就是说不出口。为了保住这个身份,他可以冒着奇险,一连杀了两个锦衣卫,可是面对着小荻那双满是血丝和泪痕的眼睛,面对着她那憔悴的模样,他根本没有撒谎的勇气。
“要冒充一个人,原来竟是这么难,终于,我在青州的这段日子要结束了。”
夏浔黯然想着,黯然举起了刀。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的动作,小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带血的刀举起来,却并没有刺进她的身体,刀锋闪落,割断的是绑住她身体上的绳索。
绳索一断,小荻便双膝一软向地上滑去,夏浔赶紧架住她,看到她身上的伤势,痛惜地道:“我背你回去。”
矮身藏在窗外,只是微微探头窥视着室内动静的彭梓祺,慢慢松开了攥紧刀柄的手,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夏浔。
小荻也在盯着夏浔,很意外地看着他,然后问道:“我家少爷,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
“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小荻抽泣着问“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真的是锦衣卫?”
“是”
“那你……你真是他们找来的……”
“是”
夏浔吁了口气,涩然道:“你伤的很重,不要问那么多了,我……送你回去,你爹娘很担心你。”
小荻低下头,又微微扬起,含泪的眸子凝睇着他,问道:“然后呢?你打算什么办?”
“我?”
夏浔沉默片刻,苦笑一声道:“锦衣卫会追杀我,官府也会行文通缉我。我自然是要走的,改头换面,逃之夭夭。身如巢燕年年客,心羡游僧处处家,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
小荻执着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现在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杀了我,还可以推到那个恶人身上,你还是杨家少爷,他不是说,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已经烧掉了么?”
夏浔不说话,小荻又问:“你不杀我,那你知不知道只要我肯出面指证,你就会被官府抓去砍头?”
夏浔苦笑着伸出手,小荻微动,想要闪避,却最终没有动弹。夏浔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怜惜而温柔。他轻轻拂开小荻脸颊上一绺被血水和汗水粘住的头发,柔声道:“真是个喜欢纠结的孩子,傻兮兮的小丫头,你倒底想证明什么呢?”
小荻不说话,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流。
夏浔颓然道:“好吧,你既然不喜欢我碰你……,要不……你先歇在这儿,我去送信,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你。”
他向小荻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慢慢放开手,低声道:“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走了,你保重。”
小荻的眼泪流得更快、更急,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夏浔,看着他倒退着,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眼看就要迈出门去,忽然尖叫一声道:“你不要走”
她想追上去,结果却是一个踉跄,险险摔在地上,就差那么一刹,她的身子稳稳地落在了夏浔的臂膀之中,这一碰,身上的伤处让她疼得又是一声呻吟。
夏浔急道:“小荻,你怎么样。”
小荻摇摇头,那双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衫,她的双臂满是伤痕,皮下肌肉都被那种古怪的刑器破坏了,稍稍使力就痛楚难当,可她仍然揪得相当用力,似乎一撒手他就会跑掉。
小荻哭泣道:“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你走了,谁去找出那个凶手,为我家少爷报仇?你走了,谁为少爷衣锦还乡,完成老爷和少爷一生的夙愿!你走了,我家怎么办?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能走”
夏浔呆住,呆了许久许久,那呆滞的表情变成了不可置信的狂喜:“小荻,你……你是说……”
看着夏浔背着小荻走远,彭梓祺从房山墙处慢慢闪了出来:“他不是杨文轩他竟然是个冒牌货”
这个消息震撼着她的心灵,回想着她与夏浔相识以来种种,彭梓祺有种做梦般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变得很轻松,很愉快。
“我该怎么办?”
只想了不到一秒钟,她就找到了答案,彭梓祺用掌背一蹭鼻子,理直气壮地想:“只要他不是杨旭,只要他不干伤天害理的事,管他杀人放火呢,我们家不就是杀人放火的世家么?”
彭梓祺举步欲走,一扭头看看刚被夏浔草草布置过的现场,想起方才二人在房中计议的那番说辞,不禁摇了摇头:“到底不是江湖人,还是嫩了些,这样的布置怎能瞒得住那些公门循吏,还得本姑娘帮忙。”
彭大姑娘抬腿进门,欢欢喜喜地给夏浔揩屁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