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那个狭仄的出租房。
我在那里生活了五年,直至溺死在抑郁症里了无生意。但其实早在搬到那里之前,抑郁症就陪了我很久,很多年,直如它带来的窒息感。它剥夺了我的一切,让我只剩下它。
恍惚中,阿丁把我带到一所房子前,指着院子里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测试里我仿佛说过最喜欢的植物是海棠之类的话——说,这就是你的家了。
我得承认,那是一所很漂亮的房子,前院长着粗大的海棠,后院有整理好的田埂。房子的外观是天蓝色的,下半截更深一些,虽然只有一层,但是带一间阁楼,很突兀。
“可以在上面够到海棠树的中段,采到更娇嫩的海棠花。”
这一句是阿丁说的,她以为我喜欢海棠花,就会也喜欢把它采下来,放在这样或者那样的地方。但是并不是。我只是喜欢它们开得茂盛,不像我。
但我没把这些话告诉阿丁,因为无论作为内向者,还是抑郁症患者,都不太有力气把心里话告诉给别人。那是一件很累,而且不见得会有收获的事情。
为了弥补我的寡言,阿丁通常会说很多话。这次也不例外。她不经我问,主动说他们研究过我所生活的时代,知道我们许多人一生蝇营狗苟,所求不过这样一所房子。她说得没错,我不会反驳。其实即便她说错,我也不会。一个吞安眠药的人,不会有反驳这种欲望。
之后她又说,他们就是结合了我来的时代和对我个人的测试,所以才特意做了这样一所房子,送给我当居所。
“做?”
这是我看到房子后说的第一个字。因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用这个字。不同于“选”或者“建造”,“做”这个字既显出对我的重视,同时又透出做一所房子这件事在他们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所谓“做”一所房子,宛如做一道菜,或者做一张贺卡。原来房子,已经是这么容易做出来的东西了么?
我的没见识让阿丁宽和一笑,然后略带调皮地冲我说,以后会慢慢给我知道。
我猜她是在吊我的胃口。在我的那个时代,人们在得知抑郁症是对所有事情失去兴趣和欲望之后,也常对我使这招。但他们都失败了。阿丁也不会成功。
当天傍晚,我在墙外看到一个男人,清清瘦瘦,正对着海棠花发呆。
但他看到我之后马上就消失了。这让我立刻陷入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视。我曾有过解离的症状,幻视和幻听就是它的产物。那时候,我看着自己,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心里想:她好可怜。
第二天中午阿丁来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她。但这并非出于分享的目的,而是阿丁曾告诉我,在这所房子里,我将不用与任何我不想见的人打照面。
阿丁听了我的描述后说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可能是那个男人攻击了我的保护界。
意外地,我听懂了“保护界”这个名词,也许是因为它和我们那个时代的“结界”一词太相像。那是带点神话和妖气味道的,应该并不适用于未来。
但,见我没有表现不懂,阿丁于是也没有特意向我解释其间的工作原理,只是匆匆离开,说会帮我处理。
但是傍晚的时候,我又看到那个男人来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