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闫秀青已经两天没去找郝世娇了，她这两天都在麦香婶子家里。麦香婶子总是给她留饭吃。有一次，她让秀青张开嘴，给秀青的嘴里塞了一小勺小杰吃的奶粉。闫秀青是第一次吃奶粉，那是她长到八岁了，吃过得最美味的东西。麦香婶子从没说过秀青丑，她说秀青安静，懂事，还越长越好看。

    郝世娇两天没有见到闫秀青了。平常都是闫秀青去她家里找她。这天早上她吃了早饭就去了闫秀青家里。秀青一家正在吃饭，闫保平黑着脸坐在炕上低头吃饭，崔有爱挨着闫保平坐着也是阴沉着脸，她边吃还边斜着眼看一眼秀青她们姊妹四个。秀青姊妹四个都是低着头，她们四个站成一个半圆圈，围着一盘子凉拌黄瓜，只顾着往嘴里塞窝窝头。崔有爱看到郝世娇掀开竹门帘子走进来，马上换了一副面容。她和颜悦色的对郝世娇说:“世娇，吃过了吗？”。郝世娇说:“我吃过了，婶子，我来找秀青玩”。她又对着秀青说:“秀青，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崔有爱没等闫秀青回答就说她:“你这两天没去找世娇啊？快点吃，吃完了跟世娇一起玩去！”。

    闫秀青感到无所适从。她也不敢问，她也不敢说。她仍然低着头往嘴里塞着窝窝头。崔有爱有点不耐烦了:“你就知道吃，吃才！世娇等你半天了，你能快点么？”。闫秀青赶忙放下筷子，带着疑惑跟着郝世娇走了出来。她是喜欢和世娇一起玩的。郝世娇性格文静，也不爱多说话。她们两个人在一起还没有争吵过。她们两个人还是好朋友。再说，两个人在一起玩不了几天了，马上就要开学了。

    郝世娇和闫秀青虽说同岁，但是并不是同一年上学。去年郝世娇上一年级时，闫秀青还在家里帮着母亲照看弟弟闫宏涛。但是，她母亲说今年开学就让她去上学了，因为闫宏涛已经可以和秀红秀玉一起玩了，不需要秀青背着了。

    1990年9月1号的前一天吃早饭之前。闫秀青的母亲盘腿坐在炕上，她表情严肃，郑重其事的给闫秀青来了一次学前动员会。她是这样说的:“秀青，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学生了，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咱们家这么穷，能供你去上学我们得有多作难，你说，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对的起我们吗？”她两眼盯着闫秀青等着她回答。

    闫秀青站在她母亲的正对面，像个小学生一样。两只脚并拢，两条手臂直直的垂下来，两只手抓着她的短裤边，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母亲的脸回答:“对不起”。

    崔有爱继续说:“让你好好念书也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自己。你好好学习，才能上个好大学，将来才能分配个好工作。你有出息了，我和你爸才能跟着你沾光。”闫秀青一脸茫然。

    “你看你舅舅家婷婷，人家每年都是三好学生。你要像人家学习，争取每年也当个三好学生，一定要给我们争口气，也好让我和你爸脸上有光，你说，你能做到吗？”。说完，崔有爱又等着闫秀青回答。

    闫秀青仍然保持着那个站姿，回答:“能！”。

    崔有爱听到闫秀青的回答满意的笑了，然后她说:“吃饭！”。

    这一顿饭，崔有爱不仅没有骂秀青，看她的眼神里还充满了亲切。闫秀青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像她舅舅家婷婷一样也当个三好学生。

    闫秀青终于上学了。她穿着母亲从舅舅家拿回来的婷婷穿过的衣服，背着书包。她闻着里面的新课本，新本子，新铅笔的味道，浑身充满了力量。

    井底村虽然不大，但是，井底村小学不小。它是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也是紧邻这条大马路。学校的铁大门到马路之间是一条五米左右的土路。进了学校大门，右手边是一排老师的办公室兼宿舍，有六间。左手边是一片小树林，那些高大粗壮的树说明了学校的历史。中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正对面是一个舞台，舞台年代已经久远。学校的六一节目表演部分就是在这个舞台上举行。老师的办公室后面是学生的教室，有六个教室。全都和老师的办公室一样，是新盖的平房。这是学校拆了旧的教室和办公室，在原地址又新盖的房子。从一到四年级各一个教室。只有五年级是两个教室。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之间是一个很大的操场。

    由于井底村地势低，又坐落在交通要道边上。而周边山上的很多村里都是只有一到四年级，而且一到四年级通常只有一个班，一个老师教。念到五年级时全都汇集到井底村小学来。这样，井底村小学五年级就需要分成两个班。

    井底村小学是一到四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一个班一个老师，从一年级带到四年级，然后到了五年级换老师。五年级的老师都是从县城派来的，而且一个班两个老师，两个班就需要四个老师。

    今年的一年级老师是王美英。她就是井底村人。又嫁在本村。王老师人长的漂亮，又能干，她有四个孩子，她爱人是个牛贩子，常年不在家。她一个人要照顾家里，还种着很多地，还要去学校教书。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叫小娟今年也上一年级。她哥哥家的第二个儿子叫二流也上一年级。她的姐姐家的小儿子叫玉青也上一年级。今年的一年级里有十六个学生，只有四个女孩，剩下十二个是男孩。秀青虽说晚一年上学，比她们班级的其它三个女孩都大一岁，但是个头并不比人家高，相反又瘦又小。她又不爱说话。开学都十天了，她还没有和班里同学熟悉起来。下课时，上学放学路上，通常都是她一个人，她走路时总是低着头。

    她也不在乎这些，她关心学习。从开学第一天她就用尽了全力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