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眼前有人影渐渐地走过来,她努力的看着,像是容嬷嬷回来,她眼里迸出了生命的惊喜,努力转动眼珠求救,可那人却慢慢走到近前,站在她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
容嬷嬷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冷,与狠,还有毒。
惠妃看着,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生命的惊喜,慢慢就变成了生命的愤怒---原来,是你!
“娘娘,别怪老奴心狠。”
容嬷嬷上前,低低的说,不去动她,也不去摇她,更不会去帮她,容嬷嬷想起了上一次的事情,“娘娘还记得上次御花园的事吗?您要去跟锦嫔娘娘理论个上下,老奴是劝着您不要去的,老奴是好心啊,现在的锦嫔娘娘,一胎生了三个小主子,这谁能惹得起?可偏是娘娘听不进去,那么一耳光狠狠的打下来,老奴的这只耳朵,就聋了。”
容嬷嬷说着,抬手指着自己的左耳,眼里有着讥讽,更有着怨恨,“老奴身为娘娘的家生子,也伺候了娘娘这一辈子,可是娘娘您呢?您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她说着,又恨着,“这就算是养只狗,几十年过去了,也还是有些情份的吧,而我这只狗对于娘娘来说,却是什么都不是。娘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
她一把岁数的人了,她就算是一生为奴,也该是在主子面前有一些自己的体面的。
可她这一份想要的体面,在惠妃这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寒心。
“所以,老奴这两日就在您日常喝的汤里,加了些东西,这东西其实也很简单,娘娘如果不动气,它就会隐着不动,可一旦动气,它就会即时发作……哪怕就是宫中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来看了,也都看不出任何的端侃。”
只会看出是气急攻心,又加中风而至的痴呆了。
“娘娘,好好享受您接下来的最后时光吧。”
到如今,也终于算是圆满了,容嬷嬷微微勾唇,一双历经风霜的老脸,最后看一眼这像是一条老狗一般,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的惠妃娘娘,她转身离去。
惠妃拼命的挣扎着,不,不!
不是这样的。
她的命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小时候的时候爹爹为她算过命的,她的命,是凤仪天下的皇后之命啊,她不会现在就死了,她不会的。
她拼命的想要呐喊,想要动一动,想要让人来救她,可她听到那个该死的老龟奴出门之后,向着外面的人假装痛心的吩咐道,“娘娘中风,身体虚弱已是歇了,你们没事的话,暂时不要进去打扰娘娘。”
她气,她更气。
一口来势更猛的淤血再度冲涌而至冲上他的喉咙,她想起了容嬷嬷之前说过的话:越是动怒,易气,便越是发作得厉害……
心中一片灰暗,死亡的触手,已经透过那虚掩的风扇向着她危险而缓慢的逼近了过来。她想起来了,这窗子,也是那老龟奴说屋里闷给打开的,原来,如果吐血吐不死她,那这风寒,也会冻死她。
老虏婆!
贼婆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的愤怒呐喊着,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吐着血泡泡,却终于身体僵硬,慢慢的就再也不能动。
双眼睁得溜圆,死不瞑目。
惠妃至死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仅仅只是因为一时之怒,一记耳光,便彻底断送了她自己的一生。
飞扬跋扈者,终究不得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完全的暗下来,外面的风雪已经大到了几乎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地步时,紧闭的殿门才终又再次轻轻推了开,紧接着,有人从外面小心翼翼的迈着脚进来,却是片刻又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不多时,又有更多的人脚步凌乱冲冲撞撞向着殿内用力的跑了进来,容嬷嬷哭着,太医呵斥着,一阵乱糟糟的把脉,诊断,最终摇头确定:“娘娘已薨,无力回天。”
之后,整个宝华殿忽然骤起一片的号啕大哭声,夜半直冲天际,不久之后,刚刚得到消息的景元帝,脚步急急踏雪而至,在他身后,还有一顶青顶的暖轿紧紧跟着,锦嫔娘娘脸色不好的也跟了过来。
落了轿,下了地,冰冰的雪立时让人打着寒战,核仁前头扶着娘娘快步而走,后头素白赶紧让人拿了手炉过来,小心仔细递给娘娘,锦言摆手,“这些先不用。”
迈步而去,衣袂随着移步,而递次踢飞,渐渐流转,飞舞,素手的宫装,与这苍茫的天地之色,渐渐就融为一体。
进了宝华殿内殿,就见容嬷嬷年老的身躯正趴跪在惠妃床前,哭得几次三番昏死过去,她静静看着,转头示意素白,“去扶她起来。”
皇帝在外殿没有进入,端坐桌前,听着太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