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开国,与北蛮多次冲突,从未有过和谈。”秦震说道。
“我知道。可是如今的情形不同,和谈,是我们唯一的出路。”而不是让祁佑年带着人以一身血勇去跟北蛮人拼命。“王爷。你抛开感情因素,理智地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震又沉吟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他不能不承认,纪晓棠说的话是正确的。
“我想,被召集进宫的那些位大人们,很多也明白这个道理。”比如说韩、谢两位阁老,必定早就看清了局势。之所以他们不提和谈,也没有附和郑勉,还是因为大秦对北蛮强硬的传统,两位阁老爱惜自身,不想因此被人褒贬。
这一天,纪晓棠和秦震几乎是秉烛谈了一夜,直到天色将明,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这件事,总要有个挑头的人。”秦震喝着浓茶说道。
“王爷不必做这个挑头的人。两位阁老韬光养晦了多年,也是时候该出些力了。”纪晓棠淡淡地说道。
“晓棠,你的意思……”
“王爷找韩阁老和谢阁老,让他们出面。两位辅弼重臣,珍惜自身却不顾国家危亡,我也替他们羞的慌。”纪晓棠微微挑眉。
秦震不觉莞尔。
“好,我去说。”秦震痛快地答应了。只要两位阁老,哪怕是只有一位提出和谈,韩太后必定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不过,还有一个人,只怕不容易说服。”
“王爷是说……阿佑?”纪晓棠就问。
秦震点头:“没错。”
祁佑年国仇家恨双重抱负在身,誓要与北蛮血战复仇,确实是最难说服的。
“王爷不能说服他?”
“以前或许可以一试,但是现在……阿佑不会听我说话超过两句。”秦震苦笑了一声。“晓棠,要做成这件事,非你莫可。”
秦震认为,朝堂上下,能够说服祁佑年与北蛮和谈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纪晓棠。
纪晓棠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
“晓棠,你放心,我不会多心。”
“我知道。”纪晓棠轻轻地说道,“我只是也有些为难。”
要祁佑年暂时放下父亲重伤。长兄战死的仇恨,而与仇敌和谈,纪晓棠也不能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过,犹豫归犹豫。该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一定得和谈,而且还得让祁佑年这位主帅从心底里赞成和谈。
“我会劝服阿佑。”纪晓棠郑重地说道。
夫妻两个商量定了,只短暂地歇了歇,就各自忙碌起来。
秦震出门,分别去拜见韩阁老和谢阁老。纪晓棠却不用出门,祁佑年自己上门来了。
“世子爷这是来看望荧儿的。”纪晓棠听了内侍的禀报,就点了点头。
“回禀王妃,世子爷并不是这样说的。”内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内侍告诉纪晓棠,祁佑年对门上的人说的很清楚,他就是来见纪晓棠。
纪晓棠微微一鄂,随即就笑了。
当时她曾经跟祁佑年说过,她将始终待他如友。祁佑年显然记得这句话。纪晓棠不能拒绝一位朋友的来访,哪怕传说出去。以过去的那些事情,势必会有些传闻出来。
“请世子爷到多福轩说话。”纪晓棠就吩咐了下去。
她要见祁佑年,男女有别,自然不好在这内正室。好在,秦震早就有吩咐,即便是他的银安殿,只要纪晓棠用的到,都可以用。
在这王府里头,纪晓棠这位王妃有与王爷秦震同等的权力。
秦震出门去了,纪晓棠要用多福轩自然非常方便。
吩咐了下去。纪晓棠也略收拾了收拾,就带着人往多福轩来。
多福轩正堂,祁佑年在靠背椅上坐着,看见纪晓棠进门来。他立刻就站起身迎了过来。
“晓棠……”祁佑年还是旧时的称呼。
熟悉的一声呼唤,让纪晓棠心中微热,脚下也顿了一顿。
“阿佑……”
两人相互简单地见了礼,就在正堂上坐了下来。
纪晓棠不由得仔细打量祁佑年,祁佑年穿了一件石青色箭袖长袍,还是守制的打扮。数日不见,他的一双眼睛有些深陷,脸上也更显棱角。
说起来,祁佑年如今还未满二十岁,这个年纪,对于他正在面对的以及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来说,是太年轻了。
“阿佑,节哀顺变。”纪晓棠先就说道。
祁佑年家兄弟数人,他虽然与他们年纪相差了一些,但是感情都相当不错。对于庶长兄的死,祁佑年显然是伤心的。
“大嫂整整哭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侄儿侄女们有的哭晕了过去,不是为着他们,大嫂就要追随了大哥而去。”祁佑年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可越是这样,才越让人觉得他伤痛之深。
而对于这样的伤痛,任何言语上的安抚都显得无力。
“侯爷会平安的。”两人沉默了半晌,纪晓棠才又说道。
显然,这可以说是当前压在祁佑年心头最重要的事情。
祁佑年重重地点头。
“父亲一定会平安。”
说起来其实有些残酷,威武候重伤,在北边根本无法很好的医治,可是,如果没有祁佑年出征,代替他守卫镇山关,这位侯爷就躺在病榻上,也得在镇山关守着。
因为换做别人,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鼓舞士气,带领残兵守住镇山关。
“晓棠,我过几天就去出征去北边,这期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怕再抽不出时间来看你,所以……”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往安王府来了,倒并不是打听秦震出了门才来的。
即便是秦震在家里,祁佑年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到门上,说他来拜访安王妃。
“我知道,阿佑……”纪晓棠突然顿住了,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并不是一个拙于言辞的人,但是她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祁佑年。
“阿佑……”
“晓棠,我懂。”祁佑年却立刻就会意,“晓棠,你不用安慰我。我们祁家的男儿,生下来那一天,就是准备战死沙场的。”
“阿佑,我要安慰你的不是这个。战死沙场的男儿固然英勇,流芳百世,从此无知无觉,可是留下来的人呢……”
是活着的人,在承担这份沉重的伤痛。
祁佑年也默然了。
“晓棠,这种事,对祁家的男人和女人们,都是平常事。”半晌之后,祁佑年才又说道。
这似乎是祁佑年在安慰纪晓棠,而不是纪晓棠在安慰祁佑年。
有些伤痛,别人注定无法分担。
“阿佑,不管怎样,你要记住,我一直在这里。”
“是的。”祁佑年点头,所以他今天才来见纪晓棠。
见到了纪晓棠,他的心情就奇迹般地安宁了下来。
“阿佑,关于你出征的事,我有话要跟你说。”
“晓棠,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阿佑,你到了北边,打算怎么做?”纪晓棠问。
“自然是重整旗鼓,固守镇山关终究不是个办法,以攻为守,才是上策。”如果当时在宫中立军令状的时候,是凭着一时的义愤,现在的祁佑年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我也认为固守不是办法,并且赞成以攻为守。但是,你打算一直采用进攻?”
“是,直到将蛮人赶回他们的老家去。”祁佑年斩钉截铁地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的兵力,还有粮草,是否能够支持你的策略?”
“会有困难,但我一定会成功。”祁佑年双眼闪亮,像是在对纪晓棠宣誓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