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装姑娘道,“你是升灵高手,言出则录入天地,胆敢背约,小心破法镯反噬。”
“屁大点人,好生啰嗦。”秋杀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她舔了舔嘴唇,狭长的眼睛里冒出饿狼似的光,整个人化成了风暴,嚣张地卷过,将旁边那棵转生木的半个树冠都给掀掉了。
好家伙!
藏在转生木里偷听的太岁叹为观止,当场有种被她揪秃了的错觉,“头顶”从绿油油变得凉飕飕的。
此人言行举止,完全就是照着民间传说中大妖怪的样子长的。太岁听那男装姑娘说什么“猎杀蝉蜕”“砍点金手”,也不知是真的还是随口夸张,听得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他还没见过活蝉蜕呢!
太岁毫不犹豫地穿过路边丛生的转生木,追了上去。
风暴中却露出一双眼睛,要笑不笑地转过来,朝那些无风自动的转生木看了一眼。
只见那大妖邪伸出根比别人长一个关节的手指,扒拉下自己的眼皮,冲他做了个鬼脸:“窝、囊、废。”
太岁:“……”
不是,老子一个路过看热闹的,招你惹你了?
秋杀骂完他,纵声大笑,笑声雷鸣似的在整个陶县上空回响,吓哭了一帮本应在娘肚子里的婴儿……以及婴儿的娘。
徐汝成耳边响起太岁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妖怪来了,叫上你同僚,躲远一点。”
徐汝成趁别人都被那笑声惊住,无暇注意他这边,飞快地小声问道:“前辈,到底怎么回事?”
太岁没来得及回答,升灵高手能缩地成寸,就这两句话的光景,秋杀已经落到仙宫门前了。
仙宫那低调又气派的大门口被她一衬,高度上几乎有点局促,她要是迈腿跨门槛,怕是得稍微低点头!
可惜她压根不认得“低头”俩字,对着门口的琉璃灯相了会面,她一拂袖,巨响后,仙宫的石门分崩离析,三等铭文也禁不住她一巴掌,集体灰飞烟灭。
“这不敞亮多了。”秋杀笑道,转头冲不远处惊呆了的小贩招招手,“今天夜宴不限人数,不来凑个热闹吗?”
小贩一大早出来,根本没注意今日与平常有什么不同,照常踩着辆三轮小车卖早点,结果没开张天就黑了,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此时猝不及防地被大妖邪点了名,小贩一脚把车链踩下来了,吓得两腿并用在地上紧倒,人力拉着车跑了。
秋杀清了清嗓子,学着那小贩吆喝道:“排骨便宜嘞,五百两白灵一斤——”
一嗓子没吆喝完,便听一声断喝:“妖人尔敢!”
留守仙宫的一个三岳升灵也是剑修,话音没落,一剑便如雪亮月光,当头朝秋杀泼了下来。
那一剑简直仿佛要将整个十七里镇给劈了,不说剑锋所指,光是那剑气余波过处,徐汝成等一群半仙就都被迫祭出护身法器。
方才那倒霉催的小贩还没跑远!
一棵支楞八叉的歪脖子转生木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一根树藤,一下卷起那吓尿了的小贩,往远处一抛,堪堪将人扔在了剑风之外。
合抱粗的树身与三轮车一起被那剑气余波扫断,烧饼和着蘸料,滚得满地都是。
小贩摔出数丈之远,耳边依稀落下一声嫌弃的抱怨:“嘶,兄台,你这几天有点上火啊。”
七荤八素的小贩呆呆地抱着一截转生木,一脸血地滚在地上,喃喃道:“太……太岁?”
几乎是同时,留守仙宫的另一个三岳升灵出了手,一颗升灵级别的巨大芥子转瞬铺开,在那石破天惊的一剑落地前,将剑气与几个升灵都裹进了芥子中,以防他们把整个陶县都给夷为平地。
剑锋过处,秋杀化成风沙,在芥子中散得无处不在:“你这还不如项肇呢,看我的。”
紧接着,风沙卷成了一个漩涡,一道凶戾逼人的剑气暴起,直取那三岳剑修。剑修面露惊愕,仓皇间提剑一扛,“呛啷”一声长吟,他那本命剑竟被崩掉了一个齿!
那三岳剑修蓦地退后几步:“项师兄的修罗剑!”
剑是项肇的本命法器,剑法是如假包换的修罗剑法……方才那一瞬,他几乎以为和他对招的是项肇!
风沙凝聚出女人高大的身形,她一招手,一把漆黑的长剑落在她掌心里。
“是啊,”秋杀笑道,“我吃了,修罗剑现在归我了。”
太岁已经从方才那被劈开的转生木移到了另一棵稍远些的树上——幸亏蛇王在的这几年,当地人都时兴种转生木,他现在才有腾挪余地。那丑八怪办的也不全是坏事。
不过大妖邪这修的什么道?
天狗道吗?
怎么什么都能吞,还吃什么补什么?
不等太岁看明白,一个他很熟悉的莽撞人就从仙宫里跑了出来。
徐汝成那货将身上的蛇王皮扒了,敷衍地随便改扮了一下,换了一身仙宫下人的衣服。
这倒霉蛋才到门口,恰好那撑芥子的三岳升灵中了秋杀一掌,芥子倏地松动,骇人的灵气只泄露出一丝,对徐汝成这样的半仙来说也仿佛是当头砸下来一座山。
他呼吸都滞住了,只来得及本能地撑起柴刀,抱住头。
就在这时,一道极有西楚特色的符咒凭空出现,挡在他面前,正好将那一线升灵的灵气打散化解。
徐汝成耳边传来太岁的声音:“不想活了去找根梁上吊不体面吗,非得被他们分尸?!”
“不是,”徐汝成狼狈地从升灵战场边界滚出来,“野狐乡夜市太阳落山才开始,所以周围那些做小生意的人一早出摊,天黑才走。谁知道今天这鬼天黑得这么快,他们反应不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撒腿往外跑去,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弹往天上一扔,尖锐的呼啸声炸出了一大片火红的烟火——这是仙宫紧急驱人的意思,要闲杂人等立刻闪避。
然后徐汝成一脚踩上自己的柴刀,御刀飞出去疏散周遭人群,飞出去足有百丈,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震惊道:“等等,前辈,刚才那是你?你……你能使符咒?”
太岁:“……现在是研究我的时候吗?”
他自己也很震惊。
那符咒是他无意中看来的,东衡三岳的“符法铭”冠绝天下,其余三大门派多有不及。这边不管正邪修士,多少都会点古怪的符咒法阵。太岁混迹野狐乡,见多了也无意中记住不少。他虽然忘了许多事,但似乎本能地知道怎么使灵气,方才一时情急,竟真将一道符咒打了出去。
这些转生木身除了不能撒腿跑,居然像真正的人体一样,能容他调用灵气!
“我一道符咒打散了升灵的灵气余波……然后本体还被封在某个不能提的地方?”太岁心说,“我不会也是个什么跺跺脚能让地动山也摇的大妖邪吧?”
他抬起目光,看向眼前的升灵战场,一时愤愤不平出了“徐腔”:“丧板板的,那姓秋的婆娘那么威风,我怎么混成这样?”
太岁怕徐大傻折在这——此人堪称奇珍,再找个这么缺心眼的不容易了——神识紧跟上他,见他连吆喝再赶,符咒都用上了,玩命将来不及撤走的小商小贩往远处轰。
不多时,另外几个陆吾受他影响,也跟着出来了。
太岁却突然一皱眉,转生木中飞出道灵气,打散了徐汝成的一道符咒。
那符咒方才居然打出了筑基的力量,真落到凡人身上,就不是把人推出去,是把人压扁了。
徐汝成他们这批陆吾,不管脑子在不在脑壳里,符咒水平是相当稳定的,来之前应该下狠功夫训练过。可是此时,这些人打出的符咒时灵时不灵,偶尔还会出个匪夷所思的越级水平。
徐汝成自己也发现了,倏地缩回手。
“当心,”太岁说道,“陶县现在乱的可能不止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