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p;   宣瑾由贞仪口中得知这些线索，立刻遗人去带徐奶娘来，准备审问，不料徐奶娘听闻贞仪已醒，早收拾细软逃出王府去了。</p>

    而徐奶娘此举分明是畏罪潜逃，宣瑾即刻命人捉拿回府，不到半个时辰，徐奶娘就被捉回王府审问。</p>

    徐奶娘不甘心一人背罪，更怕贞仪坠楼之事被一并算到她头上，便供出静芝。</p>

    静芝原本否认，直到巡夜的张永做证，当晚确曾看见静芝和徐奶娘从前苑大厅的方向，走回后苑静芝的住处。</p>

    至此真相大白，静芝直向宣瑾求情，宣瑾却连瞧也不瞧她一眼，命人先狠狠杖苔两人一百棍之后，再扭送奉天府。奉天府尹判了两人共谋杀人之罪，监禁终生。</p>

    喀隆从地牢里探视兰欣出来，听到的便是静芝已经认罪的消息。</p>

    『贝勒爷，兰欣姑娘人这会儿还被关在大牢里，您快下令将她给放了吧！』喀隆赶到明心楼见宣瑾，急着替兰欣求情。</p>

    『她被关在牢里，你倒比谁都着急。』宣瑾冷笑，从案牍前抬头，冷厉的眸光射向喀隆。</p>

    喀隆呆了一下，才楞楞地回答道：『因为兰欣姑娘关在牢里这三天来，半点东西也没吃，属下是见她身子太弱，怕兰欣姑娘会撑不住』』</p>

    『我没下令不许她进食，是她自己不吃饭，怨不得谁！』宣瑾冷冷地打断喀隆的话，搁在腿上的拳头却开始捏紧。</p>

    『属下……属下不是这个忘意思。』喀隆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急得满头大汗。</p>

    『兰欣姑娘没有怨贝勒爷的意思，只是属下觉得兰欣姑娘的举止神态都显得飘忽、不经心，连有没有吃饭都无关紧要，似乎……兰欣姑娘她---像是不想活了！』宣瑾身子一震，跟着唇角勾出一掀冷笑。「她又想玩什么花样？是提醒我该给她吃堕胎药吗？」</p>

    闻言，喀隆膛大了眼，想不通贝勒爷怎么会这般曲解兰欣。『贝勒爷，您……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兰欣姑娘不吃饭的原因，正是因为害怕您要她吃堕胎药，她还说...」</p>

    喀隆欲言又止，不放心地望了望宣瑾冷肃的神情，见宣瑾瞇起眼，未置可否，他才接下去续道﹕『兰欣姑娘还说，孩子要没了，她要陪孩子一起去！』喀隆说完话后，四周突然沈静下来，宣瑾紧抿着唇，半晌，突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越过愣在一旁的喀隆，疾步迈出明心楼而去。</p>

    一踏进地牢，腐湿的霉味冲鼻而来，宣瑾在地牢尽头的牢房内，见到兰欣蜷缩在角落的瘦小身影。</p>

    他命令牢头开了锁，走进湿暗发臭的牢房，看见就在兰欣身旁的地上，搁着一碗未曾动过的馊饭。</p>

    宣瑾走到兰欣面前站定，不发一言地盯住她清瘦憔悴的小脸，颈部的喉结，随着兰欣脸上削陷的痕迹而上下滚动……</p>

    『为什么不吃饭？是想饿死自己。还是想饿死孩子？』一出声，声音竟然暗哑粗嘎得几乎不能辨识。</p>

    兰欣身子激震了一下，三天来一直张开瞪着地上的大眼缓缓抬起，终于，她的眸光对住宜谨，里头却是一片暗沉死灰。</p>

    『你来了……你拿堕胎药来给我吃吗？』她轻轻地问，平静的脸如同眼瞳，染上一层死灰色。</p>

    宣瑾原想说的话就此硬生生地打住，他僵在原地，如定住的泥像。</p>

    『药在哪儿？拿过来吧。』兰欣平声直问，削瘦的小脸上一片木然。</p>

    宣瑾倏地睁大眼，握紧拳头，瞪住兰欣...</p>

    『妳就这么想吃药？』他咬着牙，冷冷地吐出问句。</p>

    兰欣没说什么，垂下眼，又埋入自己等死的平静中。</p>

    已经无所谓了……她已经抱定和孩子一起死的决心，吃不吃堕胎药，她都不还?下孩子一个人。</p>

    「看着我！不许妳别开眼！」宣瑾上前一步捏住兰欣的下颔，失控的力道，一瞬间拧红了兰欣的脸。</p>

    到了这地步，她竟然仍坚持不要『他的』孩子！</p>

    「药在哪儿？拿来吧。」</p>

    兰欣又问了一遍，眼瞳对着宣瑾，但眸光却凌越他暴戾的眼，模糊了焦点，对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也毫无知觉。</p>

    宣瑾的面孔扭曲，猛地出手一记重拳打在墙上…兰欣却仍无动于衷。</p>

    她的目光依旧幽远……不看宣瑾。</p>

    『妳……好！』宣瑾骤然放手，如撇弃刺手的荆棘。『妳想喝药，我立刻成全妳！』他怒声喊进在地牢入口待命的卫士，当着兰欣的面，冷冷地?下话...</p>

    『让她喝了堕胎药，立刻逐出王府！』之后，他绝然转身大步迈离地牢而去。</p>

    兰欣的眸光并未追随宣瑾，她怔然地凝视前方，泪水迷蒙了双眼，再也看不见宣瑾的无情……</p>

    『不可以！』喀隆出手打落兰欣自卫士手中接过的堕胎药。</p>

    『喀隆大人？！』卫士睁大了眼，神情不悦地瞪视喀隆。『这是贝勒爷吩咐小的办的事，您就别为难小的了！』</p>

    「放她走吧！就回复贝勒爷，说兰欣姑娘已经喝了药，出了事有我扛着！」</p>

    『可是，喀隆大人...』</p>

    『别再说了！你没看见兰欣姑娘的身子这么弱，要是喝了这碗药，她还能活吗？！』</p>

    『这……』卫士看了看兰欣，皱皱眉头，已经不再坚持了。</p>

    『好了，你这个人情我记着了，等会儿少不了你的好处！』卫士一听喀隆说出这话，喜出望外道：『谢谢喀隆大人！』喀隆点点头。『你先下去吧！记着，贝勒爷若问起，就照我方才的吩咐那么说！』『是是，小的明白。』卫士走后，喀隆转头望向呆立在一旁的兰欣，她木然无觉的模样，让喀隆深深叹了口气。</p>

    『兰欣姑娘，我带妳出府吧！』他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么多了。</p>

    兰欣任由喀隆扶着她走出王府，连离开王府时，喀隆在她手上塞了一袋银子也无知觉。</p>

    出了王府，兰欣毫无目标地一味往前踰行……大半夜过去了，天空开始孤下细细的白雪，这是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瑞雪，一转眼，她自江南北上京城，竟然已过半年。</p>

    天亮时，兰欣终于走出城门，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她走在城郊，无意间瞥见一间颓败的破庙。</p>

    她想，这就是她和孩子长眠的地方了。</p>

    于是她走进破庙，在结满蜘蛛网的菩萨像前诚心膜拜，然后，她蜷缩在缺了一只脚的供桌旁，喃喃地对着腹中的孩子柔语：『娘不想死，更不想让妳死，可是命运由不得咱们，老天爷现在就要召咱们回天上去了……乖，别怕，一路上娘会陪着你……』、合上眼，兰欣双手按在微隆的小腹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在和她短暂的人生告别。</p>

    她累了，很快地沉入了死寂的睡乡。</p>

    庙门外一瘦、一壮的两条身影踏雪而来，为躲避追场瑞雪，也走进了这间颓败的破庙内……当喀隆把从兰欣房里搜出的小衣送到宣瑾面前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外头降了一日一夜的大雪已停。</p>

    小衣虽然是由旧布料拼凑而成，一针一线却看得出是用心缝制，针与针间扎实紧密，缝工细致。</p>

    宣瑾手里捏着这件小衣衫，出神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站在一旁的喀隆开口提醒道：『贝勒爷，大雪虽然停了，地上却积了厚雪，寸步难行，天候还是相当恶劣，若没个遮风避寒的地方，就算是身强体健的大汉，持不了两日也要倒下的……』喀隆话说到一半，见宣瑾仍然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下这样大的雪，像兰欣姑娘身子那般庶弱，只怕不到半日就要顶受不住了……』这回宣瑾总算有了反应，他眸光一扫，转向喀隆』</p>

    『她，既然不愿怀我的孩子，为什么给孩子缝这件衣衫？』他捏紧小衣，绷紧脸上刚峻的线条。</p>

    『贝勒爷，您何不亲自问问兰欣姑娘？』喀隆叹了口气，明白主子高傲的性格，于是这么回答宣瑾。</p>

    瞬间，宣瑾冷例的瞳眸迸射出火光，急声下令道：『喀隆，立刻调派府里所有的卫士找回兰欣！我要亲口问她，她缝这件衣衫到底是何用意！』</p>

    『喳！』喀隆一得宣瑾指令，立刻调派府内卫士，全数出动搜寻兰欣。</p>

    如此大规模的出动王府众人搜索，两个时辰后即有卫士回报，在城郊破庙内发现一名有孕的年轻妇人却是一具已经冻毙的死尸。</p>

    「一派胡言！」宣瑾不相倍尸体是兰欣的，他冲出王府，疯狂地策马亲自到城郊的破庙中察看。</p>

    在庙中冻死的年轻妇人确实不是兰欣。</p>

    只是在这之后，无论宣瑾动员了多少人力，翻遍了整个北京城，却再也找不到兰欣的踪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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