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够了。」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在她欲砸出第二个盘子时,他伸手挡了下来。「都见血了,气还不消?」
「怎么,你心疼啦?」她不悦地蹶起红唇。
岂料,屈胤碁却张狂地大笑。「很有趣的笑话,妳取悦了我。」
观察着他的表情,肯定了奴儿在他心中全无地位,这才甘心放过她。「滚出去!见了这张丑脸就碍眼。」
反正就是不喜欢她在面前晃就对了,不管这个丑女对屈胤碁而言有无意义。
奴儿挣扎着起身,努力让双眼凝聚焦距,好不容易才辨识出方位,让脑子持续运作,一步步艰难而虚浮地走了出去。
然而,却没人留意,有一刻,屈胤碁复杂的眸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离开他们的视线,她才罄尽了所有的力气,奴儿浑身虚软地跌靠墙面,泪源源而落。
无所谓了。当心灵已是支离破碎的伤楚,身体的疼痛,再也不算什么…※※※
彷佛是永无止尽的折磨,她逃不开,也没有喊停的权利,只能软弱地任由他恣意伤她,凌迟她伤痕累累的心——她曾经想过,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她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为何一夕之间,全都走了样?原本耳鬓厮磨的他,怎会冷酷得让她觉得好陌生?
是因为那一日,她拒绝了他,所以他才存心呕她?
也或者,有她无她,根本就无所谓,就像他所言,他并不愁没女人,他早已对她生厌?
日复一日,她早已无心去探究答案,执着地守在他身后,一日又一日,直到她再也无法承受——接着近日来总是昏昏沉沉的脑子,一阵反胃感打心底冒了上来,她不知所云地干呕着,逼退了苍白脸庞上的最后一丝血色。
她不晓得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食不知味,并且时有呕吐的情形。
难道被他伤得太重,不仅知觉,连味觉也跟着麻木了吗?
奴儿的目光再一次飘向摊在桌面上墨痕已干的字迹,恍恍惚惚地笑着自己的傻气。
她究竟还在痴愚地坚持些什么呢?早就没人会在乎了,而她,却还深深地将它刻划在心底,视若珍宝,舍不得抛却。
想起他教她读书练字时的甜蜜,酸楚的泪雾悄悄浮上眼眸。
这是她给过他的承诺,她要练会他的名字,一直以来,她不曾忘怀过。而今,她办到了,矢志不移的情,就像练字过程中的坚决。
执起寄诉着一腔浓情痴爱的纸张,她贴近心口,迟疑了好久,才移动步伐往他的房门走去。
当她傻吧!已然痴绝的心,再也回不了头,就算是被他弃如敝屉,她也认了。
※※※
走近房门,道道不寻常的细微声响传了出来,那不是平日寻欢作乐的笑闹声,而是…曾与屈胤碁有过太多缠绵的夜晚,那种声音,她当然不会不熟悉。
一阵椎心的剧疼穿透肺俯,奴儿抓紧了襟口,死咬着下唇,疼得发不出一丁点声响,连泪都忘了该怎么流…那是男女交欢的纵情之音!
明知,这是早有预料的事,但是真正碰上,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她还要再这样过下去吗?
这种情形,会日日上演,日日蚀骨椎心,直到磨尽了她的生命力,她如何承受得住?
是不是…也该对自己仁慈生了呢?
一直以来,她只晓得为他投注一切,用尽所有来爱他,从无心思多顾及自己一些,而今…还能不清醒吗?
突来的想法,撕碎了灵魂,奴儿轻抽了口气,受下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致命创痛…「妳还想在那里站多久?」屈胤碁含着轻嘲冷讽的嗓音由房内飘进奴儿空茫的脑海。
他应该早就知道她在外头了吧?却还能无动于衷地和别的女人做着这种事…是呵?若不是这般的绝情,他就不是屈胤碁了。
奴儿苦涩地一笑。
此刻,她唯一想的,是还尽他一生的情…推开房门,正好望见他下床穿衣,而床上一丝不挂的女子,依然媚态横陈,丝毫不以为意。
血,一滴又一滴由划开的胸臆流淌,心,也一寸寸地凝绝。
「过来替我更衣。」他淡漠地下令。
然而,她却没如以往一般,温驯地依言。
静静地,她走上前,过于清亮的明眸定定地望住他。「是不是伤了我真能令你快意?」
屈胤碁一愕。
她从来不会向他质问什么的,他一直都以为,她是个比水更温驯的女人。
「那又怎样?女人若不是自甘犯贱,我伤得了妳们吗?」
怎会有这样的人?恣意伤人,却还嫌弃人家的无怨无悔。
这一刻,她是真的醒了。
全无保留的付出,只换来他的嫌恶与鄙弃,她何苦?再执迷不悟下去,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呀!
「我懂了。」她反应出其的平静,不哭,不叫,也不闹,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样的她,教屈胤碁莫名地不安。
「能不能求你最后一件事?」她好低、好柔地问着,明眸异常灿亮,比任何一刻都要美得夺人心魂。
屈胤碁抿唇不答。
她会说什么,他大致明白,他不认为他有必要答应她什么。
奴儿并不介意他的沉默,近似自言地轻道:「那首丑奴儿…能念完它吗?就这么一次,为我而念。」
他蹙了下眉,一时无法置信。
这竟是她唯一的要求?她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他并没表示什么,收起了短瞬间的迷惑,平缓道:「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而今识尽愁滋味…奴儿在心中反复低吟,此刻,她不禁要想,他是不是打一开始便有心伤她?所以,才会别有所指地吟出这阙「丑妖儿」?
点了下头,她幽幽戚戚地笑了。「谢谢你。」
谢他?他不懂,她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这句话?他以为,她该指天咒地,对他恨之欲绝才对。
没再多说什么,她如来时一般,步履轻盈地退开,轻风柔柔地吹起衣裙飘袂,有一剎那,他起了恍惚的错觉,彷佛她会融入微风之中,飘然远去——那股再也触及不到她的感觉,令屈胤碁莫名地感到惶然,差一点就要冲上前去,将她留下,不让她有任何的机会逃开…然而,他终究还是没这么做。
抬起的手,在空气中颓然垂落,屈胤碁目送着奴儿静静走远,一步又一步,在彼此间划下无形的藩篱,直到再也碰触不着她——※※※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一遍又一遍,奴儿无声地喃喃念着。
好一阙丑妖儿!
奇怪的是,她竟哭不出来,双眼干干涩涩的,连想为自己哀悼,都流不出泪。
萧涩的秋风已然吹起。又是秋天了吗?好快。
无言的天,无言的地,无言的秋,与一个无言的她。
若在从前,她一定会天真地问着,秋和愁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诗人们总喜欢把它们扯在一起?
而今,她懂了。
怎能不懂呢?秋心二字,正好合成了愁呀!
秋天的心,她的愁…「天凉,好个秋…」呵,原来,愁,真的是无法形容的,只能浅浅地一遍遍低回!天凉好个秋,天凉好个秋…她会永远记住的。这名最让她刻骨铭心的男子、这名让她寄予秋心,领会何谓黯然**的男子…但,她会走,她必须走,正如这萧涩的秋,化为一页泛黄的凄楚回忆。
再不离开他,她真的不晓得,自己会不会死在他一回又一回的冷酷行止中。
人生最痛苦的抉择,也莫过于此了。
拭净最后一滴泪,她,再也无泪可流。
拾起一片泛黄的枯叶,看着它飘离掌心,在天地间舞荡翻飞,一如她凄惶飘零的心…※※※
看着怀中女子使尽媚术诱惑他,屈胤碁却像麻痹了一般,什么感觉也没有,脑海回绕的,净是那张不甚完美、却灵韵清雅的素颜…整整七天没见到她了,她还在呕气吗?
这是女人最常使的手段,没必要在意。他总是这么说服自己。
可他也知道,奴儿不是个会使手段的人,不管他用多残酷的言行对她,她从来只会逆来顺受,若不是太过绝望,又怎会对他不闻不问?
他真的伤透她的心了吗?
这原是他的目的,可是真正达成,挂记牵念、放也放不开的却成了他。
这样的情绪太荒谬,他一直不予理会,也一直试图以别的女人来取代心头的迷乱,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他还要自欺到几时?
他,一直都只对她有感觉,体内沈蛰的火焰,只有她能点燃,也只有她才能满足他,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思绪,全吶喊着对记忆中柔软温香的想念,其余的女人,都只能令他麻木。
他还要再这样过下去吗?
罢了,他认栽了。既然对她依然渴望,那又何必再为难自己?
厌烦地推开黏在他身上的女人,屈胤碁拉拢衣衫,翻身下床。
「滚出去!」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他冷凝地下达命令,床上的女子见他脸色并不好看,也没敢多言一句。
屈胤碁拉开房门,直接差人去唤奴儿前来,然后才回到房中等待。
这名小女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呢?他挫败地叹息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向女人投降。
然而,他等了很久,依然没见到那抹恬静娇柔的身形。他倒了杯水轻啜,一边凝思着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奴儿几天前就离开府里了。」仆人的回复穿过屈胤碁的脑海,瞬间,他的思绪一片空白。
手中的瓷杯悄悄落了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幽寂的室内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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