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的路程,柳湘湘还是病倒了。WWw、QΒ⑤.cOm\\
凌鹤群驾车疾行,回头道:“你再忍耐一点,我们找到客栈就可以休息了。”
“对不起……”她掀开帘子。“我不该吹风,也不该乱跑……”
“你快给我进去,乖乖躺着,最好睡上一觉,醒来病就好了。”
“我不是生病,我只是疲倦,你让我睡几个时辰,再吃一大碗饭……”
“你还在说话?”他把她塞回车内。“生病了还这么爱讲话,等你养好身子,再来说话也不迟。”
身后有两匹马飞奔而过,其中一名青年勒紧马缰,停下问道:“请问车子里头有没有一位柳湘湘小姐?”
凌鹤群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谁?”
另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挥动马鞭喝道:“到底有没有?我们还要赶路!”
青年忙比个手势,又问一遍:“我们找一位柳湘湘小姐。”
柳湘湘在车内也听到了,她掀开布帘子问道:“你是谁?”
青年望向少年,少年望向柳湘湘,大叫一声:“大姐!”
“呀!是二弟!”柳湘湘十分惊讶,挣扎着要出来。“你怎么来了?”
“把衣服穿上了。”凌鹤群长手一探,拿了皮袄披在她的身上。
柳少观策马到车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柳湘湘,又退开几步二爹要我们陪你上青城山。”
“是爹要你们赶来的吗?”她高兴地问着。
柳少观并没有回答她,转身拿马鞭指向凌鹤群。“你是凌树海家里的什么人?为什么只有你送我大姐上山?怎么没有带丫环和老妈子同行?孤男寡女的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看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凌鹤群心里有气,大声道:“我是凌树海的儿子凌鹤群,济南府鼎鼎有名的凌四少便是!你这个小毛头又是谁?一来就呼呼喝喝的?”
柳少观也是大声道:“我爹是京城赫赫有名、威震天下的飞天镖局总镖头,我就是少主柳少观,没听过我的大名吗?”
“没听过。”
另外那青年的目光始终盯在柳湘湘脸上,表情错综复杂,这时才出面缓颊道:“凌兄,在下岳松扬,我和少观保镖到湖北,在武昌分舵接到总镖头的飞鸽传书,要我们沿路找大小姐,送大小姐上山学艺。”
凌鹤群皱眉道:“怎么一开始不保护?现在走了一半才冒出来?你们飞天镖局真是麻烦得要命。”
柳少观怒道:“我爹要怎么做,那是我爹的事,我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难道我想去那个乡下地方吗?”
“你年纪轻轻,脾气倒挺大的哟!”凌鹤群看出对方的斤两,叉起双臂笑道:“飞天镖局有这么一个少主,岳兄,你当属下的很辛苦喔!”
岳松扬忙道:“镖局事忙,到现在才分出人手护送大小姐,先前麻烦凌兄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柳少观撤了撇嘴。“只不过是个成天躺着的病人,又怎会麻烦到他们凌家呢?倒是现在麻烦到我了。”
凌鹤群回头一看,柳湘湘正抓着布帘子,低头无语,完全失去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神采。
他抱不平的说:“喂!你这个当弟弟的,她好歹是你的大姐,你照顾一下自己的姐姐,有什么好抱怨的?”
“请个丫环照顾就好了呀!”柳少观嘀咕一句,转向岳松扬道:“倒是你松扬哥,既然要做我的姐夫,可得学习和病人相处呵!”
“你说什么?”凌鹤群和柳湘湘同时脸色大变。
“喔!我刚刚没介绍吗?松扬哥是我未来的姐夫。”
“二弟!”柳湘湘颤声道:“他是谁?我又不认识他。”
“你镇日躲在屋子里,当然不认得镖局里的人了。”
“可是……我没听爹提过……”
“爹干嘛跟你说?当儿女的只要听父母之命就好了,可惜我没有其他妹妹,不然也不会委屈松扬哥了。”
“少观,你不要这么说,今天我和柳小姐是第一次见面……”岳松扬下了马,向柳湘湘一揖。“松扬见过大小姐。”柳湘湘惊疑万分,脸色更加惨白,她立即放下布帘子。
岳松扬还以为她是害羞,开始自我介绍道:“在下进入飞天镖局已有八年,素闻大小姐芳名,心之仰慕已久,可惜无缘得见芳颜。年前承蒙总镖头不弃,允诺将小姐许配给在下,在下不胜惶恐,如此殊荣……”
凌鹤群听不下去了。“喂,你别咬文嚼字好吗?方才看你还满顺眼的,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摇尾乞怜的嘴脸?我知道了,柳总镖头一定是欣赏你,所以才招你为婿吧!”
“嗯……”岳松扬不好意思说“是”,倒是一旁的柳少观答道:“松扬哥在镖局里出生入死,是我爹的得力助手,爹一高兴就将大姐许给了松扬哥。”
“原来是驸马爷啊!”凌鹤群笑道:“如果你会照顾病人,那我就把柳大小姐又给你们,准备打道回府喽!”
帘子又被掀开,柳湘湘凝视凌鹤群,低声道:“不……”
“你先进去,睡你的觉。”他又把她塞了进去,不让她吹风。
岳松扬搓着指节,脸色微窘地道:“这个……如果要照顾病……照顾大小姐,我进城之后,再去买个丫头来服侍大小姐。”
“这就奇怪了,你闲着没事,又有了夫君的名分,就应该亲侍汤药,每天帮她调养身子,何必再花钱买丫头呢?”
柳少观不悦地道:“男人家做什么琐事?飞天镖局也不缺钱,买个丫头省事多了。”
岳松扬在旁边点头表示赞同,又心虚地看一下布帘子。
凌鹤群仍然挂着笑脸。“是了,飞天镖局不缺钱,你们只管把大夫请到宅子帮大小姐看病,然后再叫个笨丫头照顾大小姐,谁也不必去理会大小姐的死活。如今要犒赏功臣,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个女儿,这才知道大小姐的利用价值了。”
柳少观听得句句是刺,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驳起。
“所以啊!就算是个病娃娃,还是要把她养大。少观弟弟,万一以后生女儿丑了、瘸了、病了,可不要轻易放弃,将来都有用处的喔!”
柳少观几乎要拔剑相向。“凌鹤群,你敢咒我!”
“呵呵!我哪敢咒柳大少主啊?我只是先警告一声,免得有人对自己的姐姐漠不关心,将来有报应。”
“凌鹤群!”柳少观跳下马,“刷”地一声拔出长剑。
岳松扬忙上前阻挡。“少观,大小姐在这里,我们不要让她生气。”
凌鹤群懒洋洋地玩着马鞭。“还是岳兄明白事理。怎么样?这马车给你来赶,我要回家去了。”
“我……我又不是赶马车的仆人。”岳松扬退后一步,面色为难地道:“镖局里赶马车有车夫,我是排行第三的镖头……”
“哎!我明白了,真是失敬、失敬!”凌鹤群晃动马鞭,让马儿慢慢走了起来。“柳总镖头真是惜才爱将,为了提升岳兄的地位,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再把三镖头纳为爱婿,从此飞天镖局可是团结得滴水不漏了。”
柳少观一把长剑比来比去,却又不敢轻易下手,只得恨恨地收剑入鞘,跨上马鞍。“凌鹤群,你爹是我大姐的大师兄,你不过是我大姐的师侄,论起辈分,你还比我小一辈,你别在这里胡吹大气!”
“咦?柳大少主也是本门弟子吗?怎么和我论起辈分来了?这么说来,你当弟弟的,是不是该尽小辈的义务,好好照顾大姐?”凌鹤群故意向帘子里望了一眼。“唉!你大姐的病更重了。”
柳少观马鞭一拍,策马向前奔驰,回头一瞪。“凌鹤群,你给我记住,”
“喂!等等啊!少观弟弟不是要照顾姐姐吗?”
岳松扬也跨上马,向凌鹤群道:“凌兄,还是麻烦你驾车送柳大小姐,我和少观先到前面城里打点打点,顺便修书回去报平安。”
“跑掉了?”凌鹤群摇摇头。“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夫君,一听要照顾病人,溜得比谁还快,结果又是我这个当师侄的任劳任怨了。”
马蹄踏踏,不再有其它声音,驾车的和坐车的保持静默,各怀心事。
好一会儿,柳湘湘才又掀开帘子。“鹤群,你对他们太凶了。我弟弟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不习惯和我相处,而且年纪小……”
凌鹤群抬了眉毛,不以为然地道:“你看他们对你是什么态度?当弟弟的避之犹恐不及,当夫君的只是图个飞天镖局女婿的名声,他们谁又关心你了?”
“其实,我也不需要别人关心,我生病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不必为我跟他们吵架……”柳湘湘低下头来。“那天晚上跟你胡言乱语,并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说说话而已。”
“我同情你?”凌鹤群哈哈笑道:“我从早到晚照顾你,又忙又累,我哪有心情为你吵架?”
“我是一路麻烦你了。”柳湘湘的声音愈来愈低。“少观是我的二弟,你对他这么凶,我对爹不好交代。”
“柳少观盛气凌人,我心里不爽,自教训教训他,又关你什么事?还有,你那个夫君畏畏缩缩……”
“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夫君!”柳湘湘嚷了出来。
“你给我小声一点,喊痛了喉咙,他们两个笨蛋可不会照顾你,你就要一路痛到青城山了。”
“我不要他们照顾,你……你不带我上山吗?”
“既然两个替死鬼来了,我何必再那么辛苦呢?该是回家当我的四少爷了。”
“不行的!”柳湘湘慌了,顿觉无助。“你说他们不会照顾我……”
“你说你自己会照顾自己啊!随便病了,随便拿一颗药出来,一下子也死不了。”凌鹤群口气愈来愈坏。“而且他们两个人可以分工合作,再去买个丫环来,总比我一个人辛苦好多了。”
“可是……”方才她在车子里听到凌鹤群维护她,心里颇感安慰,以为他仍然会送她上山,可是现在怎么会这样呢?她企图挽回的说:“我内功心法还没有学全,你要继续教我。”
“师侄我才疏学浅,教不了什么功夫,你还是去和太师父学。”凌鹤群背对着她驾车,声音冷冷地飘了进来。
柳湘湘突然觉得全身冰冷,外头的爇风也变成了寒风,她缩进马车里,拿起皮袄把自己蒙头罩住。
凌鹤群探头一看。“你冷吗?早叫你不要出来,看吧!又着凉了,不要蒙头,要闷死自己吗?”
她仍然没有拿开皮袄,只是侧过身去。
“我叫你拿开啊!”他粗鲁地拉开她的皮袄,蓦然瞥到一丝泪光。
她很快地背过身子,将皮袄拉拢盖在身上,没有说话。
“你……”凌鹤群本来还想叫她不要哭,一想到长相俊秀的岳松扬,心头又扬起一把怒火。
她爱哭就哭,她要生病就生病,反正自有夫君呵护,又哪需要他这个外人嗦!可恶!终于可以摆脱病娃娃了,他应该要开朗大笑,为什么心情还会这么恶劣呢?
回头挂在天上,天气燥爇得令人气闷,朗朗晴空没有一丝浮云,一圈彩虹镶在太阳周围,泛出奇异的七彩光芒。
反常了!凌鹤群挥动马鞭,暗骂一声:“心情不好,连天象也变了。”
***黄昏时分,在城门口苦苦等待的岳松扬终于盼到马车的影子。
柳少观在客栈门外来回跺步,见到姗姗来迟的马车,不禁骂道:“走得太慢了,你可知我们等多久了吗?”
凌鹤群口里叨了一根稻草,看了一眼火红的天空。“奇怪了,天还没黑,你急什么?再说,如果我把你姐姐弄丢了,你不是更省事吗?”
岳松扬听了紧张,怕自己的女婿地位不保,想要掀开车帘子查看,却又不敢造次,只好笑道:“凌兄辛苦了,我们已经买了一个丫环,你就不用忙了。”
“好吧!”凌鹤群跳下马车,一见到门边的小女童,不觉瞪大眼。“小娃娃?你几岁?你会照顾大小姐吗?”
小女童怯怯地道:“我叫环儿,今年七岁,爷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七岁?”凌鹤群瞪向柳少观。“你们买了一个小娃娃来照顾大娃娃?”
柳少观把环儿推向前,“一时之间,哪里去买个聪明伶利的丫头,只好叫大姐将就一点。”
柳湘湘掀开布帘子,想要走下车,却只能虚弱地扶住车板,她勉强笑说:“环儿,你好可爱。来,姐姐问你,你爹娘为什么把你卖了?”
环儿低下头玩弄衣角,眼眶也红了。“爹说他要养三个弟弟,养不起我,可是娘一直哭,不让爹卖我……”
“说这么多干嘛?”柳少观厌烦地道:“环儿,快去扶大小姐下车。”
柳湘湘痴痴听着,看见瘦小的环儿,想到年幼的自己,心中感触良多。她吃力地爬下马车,一阵晕眩袭来,她差点站立不稳,环儿立刻上前扶住她,不料环儿又矮又瘦,不但支撑不住柳湘湘,反而被她一起带着跌下。
柳少观站得最近,只是迭声骂道:“笨!笨!”
岳松扬则是跳开一步,不是去扶人,而是怕被两个人压到脚。
凌鹤群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拦腰抱住柳湘湘,右手拉起了环儿。“两个娃娃走路都走不稳,真是麻烦透顶。”
柳湘湘虚软地倚在凌鹤群怀中,两脚根本无立站立,只是靠他撑着她。“我……我很累……”
“男女有别,快放开我大姐!”柳少观大喝一声。
凌鹤群仍是把她抱得紧紧的。“好,如果我放开了,你们哪个过来扶?少观弟弟,你是血亲弟弟,扶一下姐姐不要紧吧?还是那个准备当夫君的岳兄?”
两人却又同时退开一步,叫道:“环儿快去!”
环儿才稳住脚步,又要回头扶柳湘湘。凌鹤群道:“算了,你年纪太小,做不了什么事,去搬车里头一个小箱子,小心拿着了。”
岳松扬微微不安地道:“这个……凌兄,大小姐好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样公然抱着她,对飞天镖局面子说不过去。”
“叫你过来扶,你又不来扶,你要大小姐跌个四脚朝天,这样飞天镖局才有面子吗?”凌鹤群扶着柳湘湘往前走。“这……”岳松扬向着柳少观使眼色,小声地道:“你不是说她有痨病吗?他怎么还敢碰她?”
“是啊!她就是有病。”柳少观反而提高声音。“碰了也要跟着生病。”
凌鹤群回头笑道:“柳大少主,怎么我碰了你家大姐一个多月,一点也不会生病?难道是柳家人身体孱弱,特别容易生病吗?”
柳少观听了有气,大步就往客栈里头走,岳松扬却是变了脸。“你碰她一个多月了?”
“是啊!亲侍汤药,教武练功,扫粪闻尿,你要不要跟我学着点?”
“不了。”岳松扬慌慌张张地走了进去。
“鹤群……”柳湘湘涨红了脸蛋。“你不要胡说。”
“怎么?你也怕被我败坏名节吗?那你就不要给我生病啊!”
“哥哥,你好凶。”环儿拉拉凌鹤群的袍子。
“环儿。”柳湘湘撑着力气,微笑道:“哥哥他不凶,他只是累了,姐姐生病不能陪你,你要乖乖听哥哥的话。”
“我凶不凶关你们什么事?”凌鹤群一面扶住柳湘湘,一面留意环儿摇摇摆摆的脚步,不禁又叹道:“我是犯太岁吗?大娃娃和小娃娃一起来,把我折腾得半死。”
“反正……你明天要走了……”柳湘湘低了头,他的手臂猛地箍紧她,害她气息为之一窒。
“不必等到明天,脚长在我的身上,只要我跟你弟弟和夫君交代清楚,我凌四少半夜高兴,随时都会走。”
柳湘湘不再说话,只觉得疲弱至极的身子更加虚脱了。
进到客栈,本想直接上客房休息,偏偏客栈才腾出空房,伙计正在打扫清理。而正值晚饭时间,客栈大堂坐无虚席,凌鹤群只好扶柳湘湘坐到柳少观的桌子边。
柳少观已经叫好一桌酒菜,正和岳松扬一起干杯,见到柳湘湘坐下,立刻皱起眉头,唤道:“伙计,另外煮一碗白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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