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边布置早食,边悠哉地说,一点也不紧张。“招娣带着她弟妹出府了。”
宝康睁着眼,呆呆地看了传察一会儿。
他醒了,真的醒了,被这恐怖的念头击醒了,他夺门而出,去搜招娣他们的耳室,发现家当细软都打包好了,放在床上。
“混帐!”他打着柱子,狂叫:“身子好了就想飞走吗?我们不是和好了吗?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传察赶紧跟上安抚。“当家,招娣只是带她的弟妹到城北大羊场放风筝,还会回来的。”
“那这些细软是什么意思?”宝康难过得红了眼,话说得又白又直,完全没了平常的冷静。“我道歉了,我们和好了,为什么她还想着要走?”
传察看着宝康,轻轻地问:“那,请问当家,她接受了吗?”
宝康的身子震住。
“当家这次将她伤得不浅。”传察平淡地陈述事实。“我想,一个曾经很在乎您的人,是不会轻易原谅您的。”
宝康瞠大着眼,心里不断反覆想着传察的话。
那句在乎,他好像有些懂,却又不敢去承认。
“那大羊场很大。”传察笑了笑,又说:“不过,我知道有一处能把风筝放得很高,天气颇晴朗,当家愿不愿意去瞧瞧?”
夜魅城的北边,有一处大草原,百年前曾是喂养羊群用的,之后商业繁盛,畜牧便没落了,不过大羊场的旧名仍留存下来,此地更成这城里百姓一个休闲踏青的地方。
宝康他们下了车,很快就找到了招娣和那七个小萝卜头。
他们一伙人共拿了三只做成八鱼燕形状的风筝,静静地站在一处高坡,似乎在等着风起。
远远的,大羊场前耸立着一座山峰,那是孤山与镜花两国之间的边境山。陰陰的天气,让那山看起来总是带些墨色的。人们也不常看见山峰,因为总被陰云给沉沉地压着,乍看,好像这山高得足以触及天际。
那一伙小人儿,就站在这样的大山面前,静静等着风起,却无形中凸显了他们的渺小与无助。
看着,宝康心中那想一直守着他们、护着他们的念头,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尤其是那个老对着他露出孩子般朝气笑容的小家伙,大病初愈的她,站在那大山前的身影,竟是如此的薄弱,好像要被那山影吞噬似的。
再来个强风,或许会把她像纸一样给刮走,直教他心惊胆膻。
他对墨兰放的话,绝不是狂妄之言,而是句句出自肺腑。
之后福百发号的路可能不好走,可是他不怕、不烦、不可惜,只希望这群小人儿可以回到他的羽翼下。
此时,身旁的传察像聊天般,清闲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当家本来很讨厌孩子的,可现在却露出这样的的眼神。可见,那招娣是最适合当家的。”
宝康愣怔住了,将传察的话听清了后,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年轻小伙子一样,在他老人家面前红了脸。
“我的眼睛老了,看不清字。”传察哈哈笑说:“不过看别人的脸,倒还能分得清楚。”
尤其是在乎一个人,与讨厌一个人之间的差别。
宝康紧张地呼口气。“传叔……不会介意?”他像在征求亲生父亲的同意一样,问着这个看他长大的老总管。
传察挥挥手,装成不屑地说:“我虽上了年纪,但可不兴门当户对那套。”一个家的兴隆,重要的是女主人本身,还有她对主人的影响,这可是他长长一个沉淀下来的老经验。
宝康笑了笑,又看着那沉稳的山景与那伙小人儿一会儿。
“我不知道那两天,我是怎么了。”他迷蒙地眯着眼,优优地说:“我不知道在乎一个人,会是这样。我很在乎她,在乎得不得了,在乎到都不像自己,我的情绪都不是我的了,我被她的笑牵着跑,被她的话给击得倒地,什么事都做不成。我以为,只要不理会她,把两人的关系给切断,什么烦恼都没了。可是……”
“当家当然不忍心。”传察接了话。
“对。”宝康苦笑。“现在,我宁愿那把斩断彼此关系的刀,是砍在自己手上,把自己疼得要死,也不要让那小家伙感到任何痛……”
“通常啊,这便是找对人的征兆。”传察呵呵笑:“当家知道吗?人生下来,都不是完全的,再完美的人,他们的人生总还是缺少着什么。”
“是吗?”宝康思考着。
传察拍了拍手,高兴地下了结语。“恭喜当家,您找到那个天生就该与您相配、让您完整的人了。”
宝康笑开了嘴,他喜欢传察的说法。
他找对了人,找到了天生就该与他相配的人。这话,真好。
说到这儿时,大羊场上吹起了大风。
小人儿们的八鱼燕风筝,个个蠢蠢欲动,想往天上云里窜去。
他们听到招娣同她七个弟妹们喊:“都准备好了吗?”
七个小萝卜头齐喊:“好了!”
“待会儿要大声地跟着姐姐叫。”招娣又喊:“这样燕子才会飞得又高又远的,知道吗——”
“知道!”小萝卜头再应。
紧接着,那伙小人儿就俯冲下高坡!
“当家,快去追吧。”传察轻推着宝康。“伤害了一个人,要亲自道歉,直到确认对方的原谅,才算圆满。尤其是您这么重视的人。”
宝康眉眼一亮,豁然开朗,边把长袍下摆绑上腰际。
“你说得对。”
他拔开脚步,追了上去。
他退长,很快就越过高坡,追上那八个在雪地上跑得东倒西歪的小人儿。
但他不急着超越他们,他选择默默地跟随他们。
此时,拿着一只红色八鱼燕奔跑的招娣,开始带头喊——
“大家跟我喊——”
“好——”
“宝宝,是马脸,啊——”
“马脸,啊——”
宝康听到,差点儿跌倒。
“宝宝,是猪头,啊——”
“猪头,啊——”
还以为她想喊什么呢!没想到是借机泄愤。
“宝宝,是大笨牛,啊——”
“笨牛,啊——”
“宝宝,是爱哭鬼,啊——”
“哭鬼,啊——”
跑在后头的宝康,加快脚步,决定为自己说话。
这小家伙,可以骂他马脸、猪头、大笨牛,但就是不能骂他是爱哭鬼。
如果他爱哭,以后谁来保护他们?
除了呼呼的风声,招娣还听到了其他的脚步声。
那是顿重的、稳健的……
她觉得怪怪的,撇头一看。
“哇啊啊——”
宝康健步如飞,已经追到她身侧。
他笑着大叫,声音洪亮。“宝宝,不是爱哭鬼,啊——”
招娣瞪着大眼,不示弱地再喊:“宝宝,我讨厌你,啊——”
小萝卜头们也喊:“讨厌你,啊——”
宝康则接着喊:“招娣,我,喜欢你,啊——”
招娣傻傻地看他,脸红了,可紧接着又龇牙咧嘴,表情变化万千!
“胡——咳咳咳——”她想回吼“胡说八道”,却被风呛得猛咳嗽。
七个萝卜头以为这也是喊词,跟着咳成一团。“咳咳咳——”
宝康担心她的身体,伸手抓住她,想让她停下。
可招娣却加快了步伐,想远离他。
宝康见状,双退迈得更有力,紧追上去。
小萝卜头根本跟不上他们,很快就落后了。
招娣回头,发现宝康健壮的身子老早紧贴着她,可她已到了极限,无法再快。
她便大骂:“走开——不要,跟我——”
“不跟你,我跟谁——”宝康笑笑地叫。“我说了,招娣,我,喜欢你——”
两人便一边叫器一边跑,越跑越远。
七个小孩子停下,看着他们“玩”。
“好像很好玩。”二弟说:“那是什么游戏?”
“是老鹰抓小鸡!”三弟回答。
“啊!”任子指着那两个人影说:“那个方向有一个大坑。”
话刚说完,一眨眼,那两个人影就不见了。
不过,他们都看到姐姐的红色八鱼燕因那下坠的态势,而因此乘风飞得老高,孩子都开心地欢呼着,也放起自己的风筝,不久,童心未泯的传察跟着加入他们的行列。
至于那两个跌入大坑的人……
宝康气喘吁吁地躺在雪地上。
招娣摔下前,被他抓护着,趴在他身上,小脸埋在胸膛里,迟迟不肯抬起。
“招娣”。宝康看着天空,悠悠地说:“你就这样一直压着我,好不好?”
招娣一震,赶紧爬离宝康的身体。
“我们和好,好不好?”宝康伸出手。
招娣把小脸躲进他温暖的腋窝,不理。
“和好以后,你可以骂我、捏我、打我、踹我、蹂躏我的全身。”
他跟她谈条件。“你可以直接对我出气,不用躲到这大羊场来偷骂我。”
见招娣的小耳朵红了,宝康一笑,轻轻地抿着她的小耳,招娣痒得笑出声,可随即止笑,把耳朵捂着。
宝康的大手紧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为她取暧。
“不过,我们和好以后,你可以答应我……”他诱哄着说:“让我做你们的一家人吗?”
招娣静静的。
“可以吗?招娣。”宝康再说:“我想做你们的——家人。”
“有很多小孩喔。”招娣闷闷地回:“你不是最讨厌?”
“现在不讨厌。”宝康将她的小手从耳朵上拨下,拿去偎着他的胸口。“因为我的心,就是被一个像孩子的小家伙给偷走的,而且我被偷得心甘情愿。”
“骗人。”
“我没骗你。”
“你没有心甘情愿。”招娣开始条列他的罪状。“你不理我,只理别人,你对我笑得好假,却对别人好好,我被人家欺负,你袖手旁观,你——”
“招娣。”宝康突然好深情地唤她的名,打住她的控诉,引得她浑身泛着颤栗与疙瘩。不可否认,宝康那声叫唤真的好好听。
“我喜欢你。”见招娣安静了,他继续坦白诉说衷曲:“我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去放我的心,我很喜欢你的每个笑容、表情,可是又很怕你说出的话不是我想听的。我在你面前,就像你的弟妹一样,终究是个喜欢闹脾气的孩子……”
“啊,你说话颠三倒四的。”招娣终于抬起脸,小脸红通通地对着他。“某人跟我说过,他是男人,不是孩子。”
“喔,那是在床上的时候。”他坏坏地对她笑。“看来,有个小家伙也跟我一样,把我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代表什么呢?嗯?”
招娣皱眉,嘟着嘴,又把小头拿去撞宝康的胸,埋在那儿不起来。
男人因为那胸口馨暖的气息,而止不住地声吟了几声。
他低哑地说:“那么,我们和好了吗?招娣。”
招娣想了一会儿,别扭地伸出手。
宝康笑笑,与那小手握了握,摇了摇。
那小手很快又缩了回去。
“可是,我的气还没消。”招娣老实告诉他。
宝康想了想。“那我给你办个“处罚宝宝大会”,你觉得如何?”
招娣喔了一声,猛地抬起身,眼睛发亮地看着宝康。
宝康得意地笑看她,知道她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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