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赌场避之唯恐不及,怕会遇见他们又得忙著替他们收拾善後。
但是…他们不良归不良,却很爱她。
她一向晓得…
她对他们那么凶,他们进电梯时,却仍是一脸担心。
天啊,她觉得好糟。
宁宁咬著下唇,难过的把脸埋在膝头上。
不管是用什麽方法,怎麽说他们仍是把她给养大成人,她早上可能真的对他们太凶了…
墙上的钟响了,她抬起头,下午两点了。
紧抿著唇,她又看了窗外底下车水马笼的大街一眼,才起身,换上衣裙,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各类吃角子老虎的机台叮当响著,她并不晓得他们在哪,但那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一向不是,特别是在这座城市。
穿过那些吵闹的机器和赌客,她在二十一点和俄罗斯轮盘的桌台附近绕了一圈,果然轻易就看见熟人。
「LUCKY!嘿,你是LUCKY吧?好久不见!」
叫住她的,是一名正在玩二十一点,头发灰白、留著山羊胡的老头子。
她牵扯嘴角,「里拉叔叔,好久不见。我在找文森和娜娜,你有看到他们吗?」
「有啊,在你後面。」里拉笑著说。
她转过身,看见老妈就站在她面前。
「嗨。」李娜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和女儿打了声招呼。
宁宁看著平常娇艳动人,此刻却显得有些畏缩的老妈,眼眶不觉有些湿热,喉咙发乾的开口问:「文森呢?」
「在睡,他昨天打了一晚上的牌。」娜娜见女儿似乎没有发火的迹象,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你饿不饿?吃了没?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吃过了,不过还是点了头。
娜娜见她点头,整张脸顿时亮了起来,牵起女儿的手就往前走,赞不绝口的直推荐道:「我和你说,这家饭店的大厨手艺绝佳,尤其是下午茶的蛋糕,简直就是极品,你妈我跑了世界上那么多地方,可以和这里大厨手艺媲美的,屈指可数,你一定要尝尝。」
这间饭店很大,比洛杉矶那儿的STAR大很多,整栋建筑物是圆柱状的,中间的部份只建了六层楼,一二三楼都是赌场,四楼是健身中心和泳池及三温暖,五楼是秀场,六楼有三间形式不同的餐厅和空中庭园,周围圆形的建筑全是房间,除了最上面霍克住的那一层采封闭式之外,每一层楼从走廊往下看,都能见到六楼的餐厅和绿意,阳光从圆顶洒落,宁宁坐在开放式餐厅的白色阳伞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听娜娜说著他们最近的生活。
「我以为你们还在大西洋城。」看著杯中的气泡缓缓上升,她开口说。
「你罗斯叔叔进医院开刀,所以才来看看。」
「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应了一声。
见女儿没说话,娜娜也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她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道你是和谁在一起吗?」
麦克一直到早上才告诉她看到LUCKY,而且她还和那个帅小子坐电梯直达顶楼,多年来在这些地方混了那么久,她当然晓得STAR在拉斯维加斯的顶楼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才会担心的拉著老公冲了上去,怕女儿被人给骗了,谁知道却被宁宁轰了下来,虽然晓得这孩子一向聪明,她还是很难不去替这孩子忧心。
「知道。」宁宁转著杯子,淡淡的回答。
「那你…他…」娜娜担心的看著女儿,「那男人的名声不太好,他和许多女明星和模特儿闹过绯闻。」
「你现在才担心会不会太晚了?」宁宁忍不住冲口堵了她一句,可见到娜娜瑟缩了
一下,罪恶感又浮了上来,暗叹了口气,她开口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该道歉的是我。」娜娜牵扯嘴角,看著自己涂著丹蔻的纤纤玉指苦笑,「我们一直都是不及格的父母。」
宁宁沉默的看著她,好半晌才开口:「你们只是太年轻了。」
「那不是藉口,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至少等你大了点再说。」
「你应该比我还清楚,那是不可能的。」要这两个人停在一个地方超过半年,就像剪去乌儿的翅膀一样,会要他们的命的。
宁宁看著她,一扯嘴角,「反正我还是长大了。」
「是啊。」娜娜抬手握住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好像才一眨眼,你就长那么大了。」
「拜托别突然感伤了起来,很怪。」宁宁不自在的抽回手,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娜娜笑了笑,然後正色道:「说真的,LUCKY,你对他是认真的吗?」
想起霍克,宁宁不自觉焦躁了起来,她开口想否认,却说不出口,思绪千回百转,转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皱起眉头,喃喃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的?」难得看这孩子对一个男人如此在意,娜娜好奇了起来。
瞧娜娜好奇的模样,宁宁知道如果她不说,娜娜一定会死缠著问,所以她只好简单交代了白云和寇的事,以及和霍克认识的经过。
「他很帅,又有钱,他说我们应该交往看看,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听起来这小子还不错啊,那你在烦什么?」
「我没有在烦。」她有些著恼的说。
「那这是什么?」娜娜一挑眉,指指她杯中被她咬烂的吸管。
宁宁哑口瞪著吸管,紧抿著唇,好半响,才老实开口:「他以前出过一次车祸,後来一直在作恶梦,我问他,他却轻描淡写的带过。他和他父亲表面上看起来处得不错,实际上却有心结,页几乎什么不高兴的事都压在心底,然后把一切粉饰太平,笑笑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说到後来,越讲越激动,引得旁桌的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LUCKY!」娜娜握住她的手,出声制止她。
宁宁闭上了嘴,看著娜娜,脸色有些苍白。
「老天…」没看过女儿这么激动过,娜娜同情的看著她,柔声道:「你爱上他了,对吧?」
宁宁整个人一震,张嘴想否认,粉唇轻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爱上他了?她爱他?她爱上了霍克?
看著娜娜同情的眼光,一瞬间,慌乱了起来,她匆匆起身要走,却撞到一堵墙,是路克。
「LUCKY!」娜娜惊呼出声。
「嗨,你还好吧?」路克稳稳的扶住宁宁。
「我没事。」宁宁脸上血色尽失,有些晕眩的瞪著他,脑袋里还是一团混乱。
「这位是?」一看见娜娜,路克立即认出她是录影带里的女人。
「我妈。路克。」宁宁匆匆替两人介绍,只想赶紧摆脱他们。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见她一副快晕倒的模样,路克好心提议。
宁宁深吸了两口气,站稳脚步,喃喃道:「不用。」
「LUCKY,你别逞强。」娜娜忧虑的伸手扶住她。
「别叫我那名字。」她恨那玩笑般的名字。宁宁白著脸辩驳道:「我很好。」她只是觉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和满脑子她爱上了霍克的字眼而已。
她爱上他?她爱上霍克?怎麽可能?开什么玩笑?这一定是个玩笑…
这念头才闪过,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LUCKY!」娜娜再度惊呼出声。
路克及时接住宁宁,轻而易举的将她拦腰抱起,往电梯的方向而去。
「她人呢?」
「在房里休息。」
霍克二话不说,匆匆走进卧房,才推开门,他就看见宁宁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她躺在那儿看起来好小,像是几乎要被那张床给淹没似的,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触著她的睑。
直到触碰到她,感受到她肌肤上的温度,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她看起还算好,呼吸轻浅,不像昏倒,只像是睡著了。
亲眼见到她,让他多少松了口气。
听到身後的脚步声,他开口问:「怎么回事?她为什麽会突然昏倒?」
「贫血。」站在床边,路克转述道:「医生说她只是贫血。娜娜说她长年作息不正常,所以体质比较不好。」
「娜娜?」
「李娜,她妈。」路克解释,「录影带上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知道路克很神通广大,但是才半天就查出这些?
「她说的。」
她说的?这女人瞒著他,却不介意让路克知道?
他回头看著路克,冷不防想起她曾说过她喜欢猛男,他还以她是开玩笑的,但路克就是那种肌肉男。
胸臆间一阵醋意翻涌,他实在无法否认路克这种高大的身材的确是会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怎么?」见老板脸色难看,路克挑眉。
该死!偏偏路克高大归高大,却还长得满性格的。
越看越觉得这家伙很碍眼,霍克转回头,著恼的瞪著床上昏睡的人儿,只开口再问:「另外两个男的是谁?」
「她父亲和叔叔,他们三个刚刚还在,我和他们谈了一下,让他们先回房休息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霍克按掉铃响,二话不说就把它丢到垃圾桶里。
路克暗暗叹了口气,果然他的手机在下一秒跟著响起,他认命的接了起来,退出房去帮这任性的老板处理事情。
老实说,他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会因为过劳而早死。
她本来就不想生下孩子,那对这一行来说是个累赘…
她是个毒虫、吸毒身亡…
她不要那孩子…不要那孩子…不要…那孩子…
不要你…她不要你…
「霍克!」
他被叫醒过来,恶梦却如影随形。
闪光灯不断交错‘人们鄙夷的窃窃私语、医院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护士怜悯的交谈…
好可怜…那孩子的父亲一次也没来看过…
嘘…别在这里说…上次差点出事你们不晓得吗…
难怪…护士长要我们多注意他…
「嘿,霍克,看著我,那是梦,你在作梦。」
轻柔的语音穿透幻影,他回过神来,看见她。
见他目光恢复焦距,宁宁这才松了口气,她伸手抹去他额上的冷汗,他却一伸手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拥住。
「你不能老是这个样子。」她将脸靠在他肩头上,语音沙哑。
「你把我吓坏了。」他嘎声开口,可话说出口,他才晓得那是真的,他真的被吓坏了,不只是因为她昏倒而已。
自从遇见她之後,恶梦就没有断过,遗忘已久的记忆重新上涌,全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在乎她,潜意识里却害怕会再度被人抛下。
在巴持家,他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幺,一直以来,他知道对老头子来说,他始终是可有可无的孩子。所以他才开始对记忆中和照片里那巧笑倩兮的美丽女子有著渴盼,才会幻想如果她还活著,会多么疼爱他,才会想知道她的一切,谁晓得事实的真相却残酷的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她不要那孩子…不要那孩子…不要…那孩子…
她根本不要他!没有人要他…
收紧双臂,他闭上眼紧拥著怀中的女子,却仍只感到一阵惊慌。
「霍克。」宁宁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开口提醒:「我没有办法呼吸了。」
他闻言放松了力道,却仍环著她,埋首在她的颈窝,「抱歉。」
「没关系…」宁宁低喃著,伸手按摩他紧绷的後颈,直到他慢慢放松下来。
黑夜里,窗外霓虹依然闪烁,房里却静得让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在睡梦中被他惊醒,她才发现他又陷入恶梦里,可这回她却无法轻易叫醒他,而这真的是把她给吓坏了,看著他痛苦的在梦里挣扎,那瞬间,她发现自己真的爱他。
她不确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和思绪就会忍不住绕著这个男人身上转,他优美的身体线条从臂膀、胸膛、腰腹,甚至是他的手指、他的喉结、他的耳廓,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部分,都让她著迷。
这个看似俊美绝伦却又复杂无比的男人,让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寻著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轻薄、他的认真、他的傻气、他的温柔、他的任性、他的深沉…
还有他的痛苦。
闭上眼,她靠在他肩膀上,只觉得跳动的心依然疼痛。
她不想看他这么痛苦,她不想他总是在梦里挣扎,醒来後却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用残缺破碎的微笑敷衍她…
「霍克?」
「嗯?」
她张开眼,哑声开口:「为什么会有卡莎丽娜?」
他颈背的肌肉重新僵硬起来,然後他笑了,「那只是席拉和我开的一个玩笑。」
「是吗?」她抬起头,看著他虚假的笑,直到他脸上的笑完全消逝无踪。
他几乎是有些恼怒的瞪著她,一语不发。
「那场车祸,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松开她,翻身下床,倒了杯水,看著窗外***通明的街景,敷衍道:「车祸还能是怎么回事,我说过了,那是意外,」
「霍克。」她叫他。
他转过身来。
她看著他英俊但阴沉的面容,声音沙哑的道:「你会说梦话。」
窗外的霓虹不断闪烁,照亮夜空。
霍克瞪视著床上的女人,半晌无法动弹,然後他转身,走了出去。
宁宁看著他离开,看著那扇被他甩上的门,只能在暗夜里乾笑出声,压住那股想哭的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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