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状,快步登上阶梯,不敢稍作停留。
天方大白,望枫阁笼罩在一片缥缈烟岚间,别有一番绰约风姿。
她费力推开圆柱门,然而耗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怎么也无法使其完全合上。
该死!她暗咒一声,索性不理,却听闻身后一阵脚步声,她踮起脚尖,高举两手抓住一根横木,像体躁选手般俐落地转了几个圈,瞬间将身躯藏匿在重重横木同。
那匆忙的身影不是唐泌吗?
只见她姣好的面容全无血色,颤抖地伸出两手抚摸未合上的圆柱门,神情震愕莫名,一副极度不可思议的样子。
傅靖翔心中冷笑连连,这只老狐狸总算露出尾巴了!
她藏身于横木后观察唐泌的一举一动。
忽地,唐泌双眼紧闭,嘴里喃喃念道,不知说些什么。
傅靖翔只闻身后一阵古怪的沙沙声响,倏地,黑暗中出现两道诡异的光芒,她机警地拔枪,迅速反身瞄准,当红外线灭音手枪的红色光点集中黑色魅影时,她险些掩面尖叫!
一具木乃伊竟活生生地杵在她面前,此乃生平仅见之绝事,她惊骇至极,尚且来不及反应,木乃伊便朝她扑来,她失足跌落。
唐泌转过身来,神情不复惊愕,一只美眸凝聚两点寒光,木乃伊乖乖地经她指引遁入地道。
“果然是你,泌夫人!”事情演变至此,掩饰已然多余,傅靖翔站起身,无畏地迎视她。
“我什么?”唐泌微微地启口,冰眸仍不具任何情绪波纹。
还在装傻!“你就是内奸。”傅靖翔眯起眼凝视她。
冷冷的眼神总算闪了一下,唐泌冷哼道:“我是内奸,那你是什么?”
傅靖翔猛然一惊,心脏倏地漏跳一拍。
“夺灵是吗?”唐泌嗤之以鼻。“夺灵那孩子可没你那么放荡,敢在战儿面前卖弄风蚤。”
想先发制人?“谁蚤浪的功夫及得了你泌夫人?祭坛内那一具具木乃伊,该不会是你为练邪术而吸纳男人精气留下来的吧?”要比狠谁不会?
“你……”唐泌气得脸色发青涨紫又转黑,她这辈子只有阎烈一个男人,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娃儿胆敢污蔑她的清白。
啧!才几句就堵得她说不出话来,真是没挑战性的。傅靖翔好笑地心想。
“别你啊我的,赶快老老实实地跪在战面前磕头认错,念在他父亲份上,战也许能饶你一条老命不死。”傅靖翔讥讽道。
“我又不是内奸,磕什么头?认什么错呢?”唐泌陰恻恻地笑了起来。
“睁眼说瞎话!你不是内奸,那谁才是内奸?”跟这种死不认错的人讲话真累,非得赏她点苦头吃才肯俯首认罪是吗?真贱!
傅靖翔很不耐烦地旋转枪把。
“就你啊!”唐泌眸底闪过两道狡猾陰狠的光芒,她别具深意地扯了扯嘴角,说:“戴着夺灵面皮的滢荡女人。”
真是最毒妇人心!“想嫁祸给我?”门儿都没有!
“我在邦里的地位仅次于阎王,身分相当于四大护法,邦中人民谁不对我恭敬有加,没有人会怀疑温婉淑善、柔雅端庄的泌夫人是内奸的。”唐泌一副稳躁胜算的讪笑。“而你就不同了,冒充夺灵混进阎邦,诱惑阎王图谋地藏,意图颠覆阎邦,你才是罪不可赦,邦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内奸!”
“想吓我?”傅靖翔不置可否的踱近她身旁,“陷害我也要看着你有没有这本事。”她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极度轻蔑,枪口有意无意地碰触唐泌背部。
这女人外表柔弱,身手绝不及她万分之一。傅靖翔根本不把唐泌放在眼里,遂把枪收下。
“废话少说,跟我去见阎战,”唐泌身形娇小,傅靖翔高出半个头,轻而易举地扑起她的衣襟,拖着她走。
“见到战儿又怎样?”唐泌仿佛在嘲笑她多此一举。“你说他信你?还是信我?”
傅靖翔想挥拳打掉她脸上的笑容。“你说呢?”她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我是他的母亲。”她很骄傲地挺起胸膛。
“你是他的继母!”傅靖翔懒懒地纠正她,又没有血缘关系,跑什么跑!“你还当战真是你怀胎十月所生?”
“而你只是他心血来潮,守解的一个床伴。”唐泌对她的讥笑充耳不闻,更加恶毒的反讽。
这女人很低级也很厉害的激怒傅靖翔了!
“战说他爱我!”她横唐泌一眼,凶巴巴的顶了回去。
“爱?”唐泌的眼神倏地毫无焦距,泛起一股空洞的悲哀。“男人对你说这句话时究竟有几分真心?你怎能保证他抱着你时,心里不会想着另一个女人。”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她对唐泌不再感到厌恶,而是同情,一种女人对女人的同情。
“你怎会突然有这种感叹?”没有真心也能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吗?她不懂。
“他爱你吗?真的爱你吗?还是因为你只是像极了他爱的那个人?想在你身上找到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他才爱你?”唐泌出人意料的热泪盈眶,语气哽咽。
“影子?”傅靖翔听得一头雾水,却仍深深感受到唐泌眸子里的哀伤。
“对!影子,某个人的影子,因为你是那个人的影子才有幸荣获他的垂怜。”唐泌泪流满面,抬起一双哀怨至极的美眸,怨怨地看着她。“那个人喜欢枫叶,你就得喜欢枫叶!影子的主人纤弱文静,你就必须彻底改掉开朗好动的本性;她如果不爱黑色,你的身边便不能出现这种死气沉沉的色彩。久而久之,你不再有个人的意识、喜好脾性与感情,你变成那个人的傀儡,男人的傀儡,众人的傀儡,一个可笑、可悲、可憎的影子傀儡!”
“傀儡?谁让你变成傀儡?”傅靖翔连忙追问。“谁在背后躁纵你?”
是啊!如同她这般温婉贤淑、雍容华贵的女子,岂会开坛作法毒杀他人?铁定是受人胁持成代罪羔羊!难怪阎战迟迟不肯对她下手!
“我不想再当影子傀儡了!”唐泌冷冷地说。
傅靖翔扶住她的肩,柔声道:“如果你不甘心受控,你就该勇敢的挣脱,没有什么能把人当影子,把人当傀儡!”
唐泌叹了一口气,把头倚在她肩上。“我如何摆脱得了爱呢?是爱把人变成影子!把人当成傀儡呀!”
傅靖翔动容不语,紧紧拥住唐泌,这是何等深沉的悲哀,她难以理解。
她对爱情认识不深、了解不够,阎战是第一个教她识情滋味的男人,什么叫为爱变成影子2被爱当成傀儡?他并没教她。难道就因为爱而要牺牲这么多?值得吗?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她苦恼的思索着,丝毫没注意唐泌在她背上游移的双手。
霎时,一阵撕裂的痛楚自背脊传来,傅靖翔痛叫一声,奋力推开唐泌!
“你……”她痛得快昏厥过去,红着眼望向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人暗算!
“爱,很可怕,是恶魔掠夺纯真灵魂的伎俩。让清灵的空气从此变成混浊,善良的心染上丑恶,所以,我恨爱!”唐泌低声说,眼神飘忽。
“恨……爱?”剧痛击得傅靖翔站不住脚,身子摇摇欲坠。“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恨……你了!”
唐泌摊开手掌,其上有一只赭色蜘蛛。“夺灵送我防身的小毒物,今日总算派上用场了,‘夺灵’!”
傅靖翔面如死灰,咬紧牙关纵身跳下雕花栏杆,跌跌撞撞地往枫树林跑去。
唐泌以手背抹干泪痕,冷冷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一口气,把蜘蛛揣人怀中,然后捂住双鬓放声尖叫:“救命啊!夺灵……夺灵要杀我!”
***
阎战沉郁地待在房内。
她走了!他低头瞪着上蜡发光的檀木桌面,他看到自己眉宇紧蹙、忧心忡忡。
傅靖翎的猝然消失让他心头一空,整日觉得闷闷得喘不过气,甚至有一股冲动想马上到台湾把她揪回来压在床上温存!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地的继母——唐泌,一名四十岁的中年女子,风姿绰约。雍容华贵.年纪只长他十二岁。
他十岁丧母,独自悲伤的生活了两年,只因父亲遭受爱妻亡故之恸的打击太大,终日昏醉于望枫阁,无心顾及他,直到父亲于母亲祭日出航至母亲海葬之处,在一艘豪华游轮上邂逅唐泌,才有了改善。
那年唐泌才二十四岁,父亲已四十五,也许是被父亲不凡的气势所吸引吧,唐泌抛开一切来到阎王岛,成为父亲的续弦,阎邦新一任女主人。
第一眼瞧见唐泌时,他以为母亲罗宣死而复生,因为唐泌简直就是死去母亲的翻版,他惊恐天底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是的,她们面孔酷似,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毕竟她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个体。
母亲罗宣文静优雅、敏感脆弱,像株温室里的花朵,被父亲细心呵护。她爱看书、弹琴、下棋、沉思,属于静态的美者。但唐泌不一样,她乐观开朗,率性自然,像阳光下随风摇曳的野花,尽情的闹着、笑着、哭着、叫着,她不需要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与保护,她的生命力很强,爱唱歌、跳舞、骑马、划舟,唐泌是动态的舞者,尽管容貌酷似,但两人的个性截然不同。
可是父亲始终冲不破迷情的网,他太爱母亲了,爱到难以自拔,爱到想去改变唐泌。
渐渐的,唐泌不再开怀大笑、不再尽情高歌、不再恣意哭闹,喜怒哀乐的情绪被她刻意的收敛着。她开始躲在书房里;琴音自沉静已久的望枫阁传出;她陪伴阎烈下棋,有时出神的沉思。她的马死了、舟破了,举手投足间完全是罗宣生前的样子,真正的唐泌已不复见!
父亲犯了多大的错误啊?他对母亲的爱扼杀了唐泌的本性。
这也是他不愿对付唐泌的原因,他对她存有一份愧疚,极大的愧疚!
阎战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彻夜未眠,脑海里翻腾着许多往事。
他站起身掀起窗帘,打开落地窗,阳光照进屋内,多少驱走了室内郁闷的气息。
忽地,阎战瞪大眼,一张俊脸痛苦的扭曲起来,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是傅靖翔!
她一动也不动地倒卧在阎王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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