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子…不,你不要不相信,我虽不才,但也多少懂得天象命理,她的命早到了尽头…”
“住口!”无赦暴喝。“不要让我动手,姓冷的,你可以去跟任何一个人卖弄你的命理,但不要放在她身上,否则你会有什么下场,我不担保”
“很好。我不提我这自以为是的命理,我只提两件事。”冷二沉吟了下,说道:“你爱怎么待她都行,就是别碰她的身子,不然恐怕她…”
“哼。”无赦末听完,便大步离去。
***
主事厅里,积放大批的箱子,箱盖是开的,里头是黄金是珠宝,让人眼花撩乱的。
“大头子!”有山贼嘻叫:“瞧瞧兄弟们凯旋归来,黄金一一一箱、珠宝百箱,商队一百零六人全去拜见阎王啦。”
冷二双手敛后,站在远处,他温和的脸依然不动声色,甚至毫无起伏的静听厅内人交谈。
无赦轻轻哼了一声,彷佛不关己身。他撩起一串宝石项练,想起众醒一身素衣,并无首饰,若戴在她身上,必增生气不少。
“大头子,咱们这回虽然是凯旋归来,可是王八那小子给人削了条手臂,就待在后山等死,不肯给冷二爷瞧瞧。”
“他要等死,就让他等死,没了一条手臂,他还能有什么用处?”
“头…头子…”是没错,王八被砍断的是右臂,怕再也不能掌刀拿剑,留着他。对山寨已无用处,可是…他们虽是山贼,却也是有感情的啊。
断指无赦的心是石头做的,没有人类的情感,这样的头子只教人害怕,害怕自己不知何时会被遗弃。
门边,冷二的嘴唇忽然动了动,像是在计数似的喃喃自语:“十年、二十年后…被杀的,又岂止几千人的数目。”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天际,彷佛在想像数十年后的地狱之景。
他的脸依然是温和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离开了,
***
黑暗之中,火摺一闪,燃起了烛蕊,轻微的摩鲨声惊醒了她。
她张开眼适应了微弱的烛光,才缓缓爬起,
“小姐,你醒啦?”
众醒微吃了惊,看见一张圆圆的脸映在眼前。“你…”好可爱的小女孩。差不多十二、二岁左右,脸是天生的圆,笑眉笑眼的,身材有些瘦小,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躺在末发育的胸前。
“我叫小埃,就是能让小姐福寿绵绵的福。是…是头子买下我的。”脸色有点不安,但很快又堆起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卖身到山寨里呢,小姐,我若做得不好,你尽避骂我,但不要赶找走啊。”
她一连串的话让众醒听得一头雾水。“你是无赦买下的?”
“是,是头子买下我的,让我来服侍小姐的。小姐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当然啦,我是小姐昏迷的那半个月里,教头子买下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小姐的小埃了,”脸色有些苦瓜,“也许过一阵子,会有个小寿来也说不一定,接下来就是小禄,开始开一家福禄寿了。”
“小寿小禄?”
“小姐,你饿不饿?头子吩咐了,你一醒来,就算不饿,也要多少吃一点。”小埃虽然人小年纪也小,但手脚俐落,从桌上端了热腾腾的素粥过来。可爱的笑道:“头子虽然是山贼,可是我瞧他待小姐真好呢,方才还坐到天黑了才离开"”她在床畔挤了个位子,吹了吹汤匙里的热气,再放到众醒唇畔。“冷了怕不好吃了,小姐。”
从末见过有人这般的连珠炮,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只得依-咽下那口粥,从小,不管是在孙家或是家破人亡后,所遇的人们都是温和而善良的,少有象她如麻雀般的个性。
“好吃吧?”小埃眼巴巴的看着她。
众醒瞧着她的热热络络,不由自主的弯眼笑道:“嗯。你今年几岁了?怎么会被无赦买下呢?”
“我十三啦。本来跟爹一块下田养家的,后来头子路过。就买下找来服侍小姐,”小埃又喂了她一口,说道:“上了山,我才知道原来头子是山寨王,吓死我了。”
众醒欲出言安抚,外头忽地传来…“吓什么吓?你一餐吃三碗饭,半夜睡觉如猪,我就瞧不出你哪里被吓到了。”青慈大摇大摆的走进,身后跟着静默的青仁。
小埃脸一红。“我贪吃贪睡,可不表示我不害怕啊,谁知道像你这种山贼会不会半夜…半夜…”
“半夜什么啊?”青慈往旁做了个呕吐样,横眉竖眼的睨了她上上下下几眼。“拜托饶了我吧,我宁愿半夜上山吹冷风,也不要半夜看你。”语毕,动了动鼻,在竹屋内轻轻走了一圈,皱眉。“青仁,你有没有闻到?”
“闻到什么?”青仁的声音依然清冷,将棉被抱到床沿,迟疑的看了一眼众醒,才放下。
“就是那股莲花香味啊,青仁,别告诉我你没闻到。”
“莲花香味?”青仁嗅了嗅,只有山间草味。“你是说现在?”
一没有吗?”青慈惊奇道,指着自己的鼻子,用力的闻了闻。“明明就在这儿的,”他的声音略略提高”显得有些惊慌。
他就觉得奇怪,回山的一路上净闻到那股莲花香味;明明周遭没有莲花,偏偏…他的鼻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叫青仁?”众醒插了嘴,凝视这个默不作声的孩子。
一对,他叫青仁,我叫青慈。”青慈热心的回答。“她叫小埃,是咱们上山时,头子在一户人家买下的,从此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丫头了。”
众醒向他微笑点了点头。她本就不需丫鬟侍候,不过既然买下了,也就不再推辞,小女孩身上穿的是补缀过的旧衣,又短又小,露出了她蜜色的小腿肚,手臂也露了好大一截。
能买下她,多少对她家有点帮助,只是她一个小泵娘身处山寨之中怕也不妥。
“大半夜的,你们来干嘛?这可算是小姐的闺房呢。”小埃插腰问道。
“嗤,你当咱们想来啊?若不是头子吩咐咱们过来守着孙姑娘,咱们有好好的大觉不睡,跑来这里玩耍吗?”他也插起腰来,大眼瞪小埃的小眼。
“我还在原来的竹屋吗?”众醒环顾四周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摆设。
“是,你待的还是二爷的屋子。”青仁面无表情的答道,巧妙的将被烧焦的半面脸让阴影遮住。“你既然醒了,小埃就去把煎好的葯端来吧…”话未毕,忽然细瘦的手骨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你还在恨吗?”众醒蹙起眉。
他怔了下,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直觉脱口道:“恨?为什么不恨?我当然恨。”
“你得偿所愿的杀了当年待你不好的人,不是吗?”即使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仍然历历在目,让她心如刀割。
“你以为我杀了他们,恨就会停止了吗?”
“既然如此,为何当日要动手?既然动了手,恨不停,你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处?”
青仁猛然起身,眯起眼,正面对上她。“我恨不恨,杀不杀,关你什么事?”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从茶棚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异于常人。
当她挡在舅母身前时,他更觉困惑。别人的命重要或是她自己的命重要?明明是陌生人,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约为人挡剑?
“对啊,这关你什么事。”青慈哼了一声。“是他们自个儿弱,弱者就只能等着被杀。你瞧,当年青仁弱,所以被他的舅家人给扔进山沟喂野兽;但现下他比那些人强,凭什么不能回头杀了他们?他们若有本事,也可以干掉青仁,是他们不种没用。”话才说完,就听见小埃倒抽口气。
“你…你杀人?”不由自主的靠近众醒,胆怯的望着他们。
青慈瞪了她一眼。“对,这是山寨,不杀人难道还接济百姓吗?”瞧见众醒目不转睛的望着青仁,他微微讶然,顺着眼看了青仁一眼,叫道:“青仁,别这样瞪着孙姑娘。你这张脸会活活吓死她的。孙姑娘,你不会被青仁这小子的脸给吓傻了吧?我就说,半夜三更的,像鬼的家伙千万不要随便乱跑,要不是头子的吩咐,得来看守你这女人,我也不想跟青仁这家伙过一夜…”鼻里灌进熟悉的味道,来得又浓又烈,他俯脸贴近了她身子,又闻了闻。
“你想干什么?别碰小姐!”小埃鼓起勇气,挤开他的脸。
“啊啊,终于找到了!”青慈又跳又跳,指着众醒。“我就说嘛,那股味儿不可能空穴来风,原来是她身上的香味。碎,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呢。”
“你在扯些什么,现在我什么也没闻到。”
“没闻到?胡扯的是你。不信你靠近她,明明味道又浓又烈,我在竹屋外头就已经闻到了,现下你靠她这么近,会没闻到?”打死他也不相信。
原以为青慈在说玩笑话,但见他暴跳如雷的样子,青仁便怀疑的倾身嗅了嗅,“你的鼻子确实是出了问题。我只闻到她身上的一股葯味。”
“不不不,是你出了问题…”
众醒目不转睛的见青慈跳来跳去在怒叫,在青仁俯身倾闻时,忽地摸上他焦掉的半面脸。他一惊,连忙退开。
“你在干嘛?”
“为什么要烧掉自己的脸?”
“啊!”小埃瞪大了眼。“你是自已烧的?那多痛啊!”好好的一张脸被烧掉一半,他是发疯了吗?
“我爱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青仁有些心浮气躁的,甩开了她的手”“你只要好好侍候头子,管那么多干嘛。”瞪了小埃一眼,说道:“还不快将她的葯端进来,难道要等头子砍了你的头?”
小埃一时受惊,连忙跑出去。
众醒盐眉更深。“别这样说话,会吓到她的。”迟疑了一下,又问“无赦呢?”
“头子他…有事:你只管养好身子便是,难得头子对一个女人这么的执着,你要好好待他,咱们兄弟俩也会对你忠心的。”
“你们是兄弟?”她有些惊奇,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孩子,实在看不出来是同胞兄弟。
青慈本欲答不是亲兄弟,但也差不多了,才要出口,青仁冷冷的说“我们不是兄弟,都是独自一人。”
“那,就是朋友了?”
青慈闻言又要点头,青仁又道:“朋友?这山贼里何来朋友之说。”没发觉青慈的脸微白了下来。
众醒抿起唇。身子有些疲累,却想跟他们再说说话,他们虽然年纪轻轻,却在人生的路途里迷了路,如果不拉他们一把,她会遗憾一辈子的。
“奇…奇怪,”青慈故意转移话题,懊恼地结结巴:“那个小丫头怎么还没回来?煎葯的地方又不远,我…我去看看好了。”
一我去看好了。”青仁转身离去,不等青慈反应。要他待在这里听她说教,看着她这个菩萨心肠的女人,不如出去找人。
“头子不爱你穿白衣,要你醒了就换下,待会儿那丫头来了,你就快点换下吧。”青慈热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仁冷冷哼了一声,没再听那菩萨似的女人说话,便走出前厅。
外头夜凉如水,带有几分冷意。他转了个弯,到冷二爷平日煎葯之处…他怔了怔,瞧见眼前的景象,冷言说道:“你在胡来什么?”
葯洒了一地,小埃就躺在地上似是昏迷不醒,衣裳半撕,露出未发育的前胸,正脱裤的壮汉抬起头。
“青仁?嘿,你也要来?那可得等我完事之后。”
“她是头子买下的丫头。”
“断指无赦买下的丫头?”壮汉不可置信,瞧了瞧圆脸的心福“你在说笑?那个断指无赦也会用买的?他不都用抢的?”就算抢,也不曾抢这种黄毛小少女啊。
“她是头子买来服侍孙姑娘的。”头子的心思极绌,若不是买的,那个有慈悲心肠的女人怕不会用这丫头,恨也恨死头子了。
“什么孙姑娘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山寨里难有女人,她既然倒楣让我撞了见,凭什么不能奸了她。”话才说完,只觉剑光一闪,剑尖正指着他的喉口。
“我也只知道谁敢碰头子的人,他的人头就得落地。”
“你…”咽了咽口水,瞪着逼到喉问的剑“这…这黄毛丫头让你先用便是,不必做得这么绝吧…啊啊!”剑尖微微刺穿了他的喉口,一股腥味飘散,他连忙道:“好好,我不动,我不动她,你要就拿去。”他连忙退了数步,拉着半解的裤子,等退离了范园,才怒道:一你真他奶奶约有种!青仁,你可别让我抓到你的弱点,要不…”剑光一闪,他惊叫,拔腿就跑。
青仁冷冷的看他跄跌的离开视线,才半蹲下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气。
“还活着啊…”他面无表情的喃道,摇了摇她的肩,见她不醒,加重了力道。
“唔…”小埃挣扎了下,头像千金重,眼皮掀了掀,张开——“啊!”差点被那烧焦的脸吓得魂飞魄散。“鬼…不要来找我啊…我是好人哪…”
“能叫了,就表示清醒了,还不快再去重新煎葯。”
清冷的声音像是…小埃张大了眼。“青…青仁?”就是那个杀了舅母还不知悔改的男孩?定睛一看,确是青仁,那火烧的半面脸乍看之下还真像鬼。
她呆了呆,突觉胸前一阵冷意,低头一看。“啊”尖叫起来,回忆猛然灌进。她的脸白了,连忙想拉紧衣服,却发觉衣服本来就小了,如今更少了一截,怎么遮也遮不住,只好用瘦瘦的手臂环住胸前,脸色又红又青又白,四周张望。
“那…那人呢?”不由自主的往他靠了靠。
青冷后退了点,说道:“走了。”
“走…走了?”眼眶忽地红了,全身不住的发着抖,又往他靠了靠。“他…他…”难堪的记忆让她说不下去。
“他没有。还不快去煎葯。”
“真…真的?”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在挣扎之余,被撕了衣服,又遭重击,才昏迷过去。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我不说假话,”正要再退开时,她忽地哇了一声,抱住他痛哭失声。他要甩开,她的力道却出奇的大,像抓住了浮木般再也不肯放开。
他的眉头深皱。不悦她的举动,要再狠狠甩离她。她哭道:“我吓死上…我以为…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爹跟娘了…我以为…我死定了,不能再为爹娘挣钱。大头子说好的,只要我乖乖做…每年会再多给我一点银子的…我以为拿不到了…”眼泪鼻水齐流,流在他身上。她全身仍然在发抖,却感激的抬起脸,“一定是你救我的吧?谢谢你,你是我的大恩人,以后你叫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做,好不好?”
他嫌恶的推开她,站起身。“那就去煎葯,少在这里哭天喊地的,不能保护自己,只有被杀的介儿,你哭个什么劲。”
她用力抹抹眼泪。“我很努力在保护目己了啊,可是可是他力气这么大…”见他转身要走,她又叫:“等等,我…我还要去煎葯,找怕…”怕这山寨里的射狼虎豹又来找她。
上山寨当丫髻,她又何尝愿意?要不是大头子给她家这么多银子,要不是瞧着众醒小姐心肠这么好,她早就愉愉逃下山了。山寨哪,也许将来她连怎么被杀的都不知道,她拍极了。
他沉默了会。“好,我陪你去煎葯。”不是怕她又遭毒手,而是怕葯没煎好。
“真的?”她破涕为笑,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空空的前面…她的脸红了红,小声的说了什么。
青仁双臂环胸,看着她。“你还不快起来。”
她又小声的说了什么。
他有些厌烦了。“你若不去煎葯,我也不必陪着你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眼一闭,用力大喊:“可不可以把衣服脱下来借我?我…的…破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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