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划掉也行!没有笔墨就去买!看见了没?家福上头这叫万,万家福,一定要划掉!”
包夫傻眼,瞪着那看起来十分精致美丽的银环,他吞了吞口水。“我去撕,我马上去撕!”
少年也没再理他,冲出这条街,打算一路奔向岁家矿场英雄救美…
“等等,我现在在哪啊?这是哪个县啊?”他不太懂地形啊。“我没带地图,喂,更夫你回来,你告诉我岁家矿场怎么去啊!”
黑得发亮的长辫在夜空里尽情飞扬,因为马速极快,所以不得不保持轻搂他腰身的举动,这令她感到很尴尬。尤其男子的气息不住袭面,让她又感陌生又是白颊微晕。
她当然没有什么遐想,只是自幼很少与外面男子如此贴近,让她不太习惯,而且…这岁家主子的气息里带点葯味,让她想起他几天前中毒,当时他当她的面全脸发黑,现在就算能动能跑了,恐怕也还需要时间调养吧?
行至中途,还未过界碑,他忽然低喝一声,马蹄立即煞住。
“下马!”他头也不回,迅速下马走了几步,见她紧抓马鬃待在马上,他没空欺负人,直截了当将她轻盈的身子抱了下来。
“出事了吗?岁公子。”她压低声音问。
岁君常随口应了一声,拉马入丛。
她不吭一声,静静尾随在后。
岁君常眯眼看着前方微亮的火光,沉思良久,视线忽而瞥到身后安静的女人。他微讶,然后露出玩味的笑:“万家姑娘,你一生之中可遇过生死关头?”
她摇摇头。
“那你可遇过难以抉择的时候?”
万家福思量一会儿,然后再度摇头。
“既然你一生平顺无灾,你现在有此镇定也算是了不起了。”
她没有回嘴,只是跟着他走回头路。
“你知道现在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但既然岁公子熟悉这里,我听从你的安排才有脱身之道。”
“脱身?”他心不在焉地说道,突然止住脚步,侧耳倾听。“万家姑娘,你似有点小聪明,你说,京师税收官来常平县收矿税,身为岁家银矿的主子理所当然该在场,为何我会选在他来的当晚,送你出县?”
她抿了抿唇…即使看起来还是面带微笑。
“京师有官来收税,除了岁公子外,当县县官一定要在场的。”顿了下,轻声问:“你中毒是跟县太爷有关吗?”
原本他只是随口应着,专注倾听着什么,而后听见她的答覆,锐眸投向她,虽然脸色不佳,但已有几分赞许。
“外地人,你推敲的本事不错。”
“我姓万。”
“我忘了。”他一向不记得不放在眼里的事。“那么你可知道县太爷跟我有何过节?”
她摇头。“我不知道。”
“你一生平顺,自然不会明白…”岁君常顿时拧眉,像听见什么声音,迅速从腰间抽出转让公文塞给她,嘴里吩咐:“如果你有机会定出常平县,自个儿想办法申冤吧。”拿下她的货袋,将马牵到隐蔽处,而后再往反方向走,离界碑愈来愈远。
万家福勉强跟上他的速度,偶尔回头看,看见远方橘光冲天,仿佛有人连夜守在出县的道路上。
“岁公子,那些人在追我吗?”她满心疑问。
“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在追我。税收官理应在今晚瞒着我到常平县,与县太爷密商如何得到岁家银矿,如今会闹得人尽皆知,必是出事。”他能活到二十多岁还安然无恙,凭的并非冲动行事,在没有搞清眼前局势,他不宜出面。
他回头见万家福几乎在小跑步追他了,干脆不理男女之别,拽着她走回县内。
走了一阵,已有稀落的农舍在前,万家福被他毫不怜香惜玉拖着走,直到走至一处,他将货袋丢到她面前,道:“你在这等我,半炷香后我没回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万家福张口欲言,终究还是闭上嘴。她一介弱女子,在行动力上远远不及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原地,确保他不会被她拖累。
“岁公子,你会没有事的。”她开口。
岁君常看她一眼,好笑道:“你还真以为你说出来的话都会灵验?”
她轻轻耸肩,低声道:“宁信其有。”她家人每逢出门前,一定要跟她讨这句话的。
他子她半晌,撇了撇唇,不予置评地走出方便藏身的等高草丛。
不料,有人在背后吃惊喊道:“岁爷!”
他迅速转身,瞧见一名中年汉子拿着锄头,就在不远处愣瞪着他。
他眯眼,想起这人是常平县居民,就住在前面的农舍里,他负手而立,暗示躲在野车间的万家福别出来。
“岁爷,您怎么在这儿?难道你真的…”
“难道真的什么?”他恢复了令人很想麻痹听觉的平板声音。
那中年汉子连忙朝他奔过来,低喊:“岁爷,前面官道上有大批官府的人,全是外县来的!”
“我知道。”果然没错。
那中年汉子紧张地东张西望,突然粗鲁地向他抓来,岁君常微微侧身想避过,却又临时决定让他抓个正着。
“岁爷,你先跟我躲躲吧!”
“躲?”岁君常察觉不对劲,问道:“前面官道发生什么事?税收官出事了?县太爷呢?”
“岁爷,税收官不是被你杀了吗?”
“我杀的?”他眯眼。
中年汉子冷汗直流,不住窥视四周,直要拖着岁君常走,他焦急道:“县太爷亲眼目睹的,您与税收官一言不合,就出手打死他了,现在税收官带来的京师人马正在搜捕您,听说翻逼了整县也非要找出你偿命不可。”
“我看起来像是会无辜杀人吗?”他微咬牙,没料到县太爷竟然杀死同伙人。
“非常像。不,我是说…岁爷,杀了人就快逃吧!”
常平县方向的天空蓦然明亮起来,尤其岁府与岁家银矿的上空几乎被***照得通明。
岁君常听见杂乱的足音往这方向而来,他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朝万家福说道:“出来。”
万家福立即拖着货袋走出来。
他瞪她一眼,再度拎过她的货袋,厉声问那傻眼看着万家福的中年汉子:“你能应付那些官差?”
“当然能!”中年汉子拍绚保证:“就算没法应付,我拖一个是一个,岁爷,他们堵住出县的官道,而且人马不少…这样吧,你们先躲进谷仓,我去挡挡!”
岁君常应了声,道:“就靠你了。姑娘,走了。”
“爷!”那中年汉子叫住他,视线在万家福身上打转半天,而后吞吞吐吐:“你一个人…比较容易逃点,她毕竟是对爷下过毒…”
岁君常点头。“你说的是。”嘴角隐含恶质的笑。“不过,我怕她泄露我踪迹,只好带着这包袱走,不然早将她弃尸荒野了。”
中年汉子恍然大悟,充满崇拜地凝视岁君常。
“走。”岁君常拖着她快步定向谷仓。
他不进谷仓,反而拉着她拐了个弯,闪身到谷仓后面,探视着外头动静。
万家福默不作声,紧紧盯着他的行动,然后垂下眸看着他冰凉的五指深陷她的肌肤。
“外地人,想不到你我萍水相逢,今天却要祸福与共了。”
“我姓万。”这人到底是故意忘记她的姓,还是天生记不住一个人的人名?
“万家姑娘,打一开始你就不该定进常平县,一进常平县,就注定了你的未来多灾多难。”
“岁公子,你还能说话吗?”他五指冰凉,根本没有康复,还能撑得这么久,全是为了她,不由得让她心生歉意。
他讶异地看她一眼,别有用意地笑道:“为什么不能?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担心你自己。天下银矿以岁家为最,每年税收官中饱私囊多少税,只有他最清楚,县太爷伙同税收官,企图侵吞我的矿场,现在可好,县太爷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杀了税收官嫁祸于我,他甚至连银饰市场也要一并吞了,偷天换日换走银饰设计图…至于你,只怕如今北方各县贴满了你的通缉文,防你逃走呢。”
“因为,他必须拿我应付常平县百姓的怨恨?”她皱眉。
他略带惊诧地笑道:“你真聪明。说穿了,他的势力来自于县外官员,县内他的势力还不及我。好了,万家姑娘,你要跟我一块逃吗?”
她迟疑一会儿,认真问:“真的不能出县申冤吗?”
“你可以试试啊。”他笑得十分有趣。“万家姑娘,你是死路一条,因为你的嘴必须封住;我运气好点,最多让我当废人。”
“我不懂。”
“因为,他以为姓岁的,天生就是个掘矿奇才。有了我,必会金山银山永不吃空。这世上哪儿来的天生?真是愚蠢。”狭长的眸睇向她,道:“万姑娘,到现在你还不怕吗?”
“我很怕。”真的。只是天性习惯沉稳了,即使害怕也不会表露出来。
“还真看不出来呢。”他笑。
她张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脚步声…连她都听见了,那就是距离很近了。她立即抿嘴不发声,听着那名中年汉子故作轻松前去招呼。
岁君常垂下眸半晌,再抬起时,嘴角绽放若有似无不怀好意的笑。
“走吧。”他道。
“走去哪儿?”她讶问,不是要躲在这里吗?
“随便去哪儿都好,待在这里他迟早出卖咱们!”语气充份显示他的不信赖。
万家福犹豫片刻,再细听那中年汉子微抖的声音,然后点点头,小声说:“常平县你熟,自然知道哪儿可以躲。”
一抹促狭的光芒流过他的瞳眸,他站直身子掸了掸灰尘,然后抓住她的手臂,笑道:“万家姑娘,你要跟好了。”
万家福毕竟年轻,还没有看穿他老练城府的心思,只听见他一喊:“走!”刹那之间,他竟拉着她现身,往山坡上疾奔去。
身是传来惊喊:“是岁君常!”外县人马连声惊呼,掩去了那农民错愕的叫声。
她惊讶地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瞪着他的背影。不用回头,也知道有人追了上来,而且是大批人马。
因为,他存心招来麻烦!存心站出去让缉捕的官爷看个清楚。
万家福踉跄了下,被他强迫拉着奔上山。她气喘吁吁,连忙拉着裙子,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岁君常,你快停下,不要再做无谓挣扎!”后面的官差在叫。
“外地姑娘,撑得住吗?”
她连个声音也发不出来,长发勾住,扯痛她的头皮,他回头一看,狠心地用力一扯,活生生将她一撮长发给扯断了。
“这是乱葬岗呢!”他拉着她奔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指着前方无数的乱坟。“不知不觉咱们奔到常平县的乱葬岗了,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准备赐咱俩死路了?”逃命之余,不忘恢复本性恶劣地恐吓她一下。
她拼命喘着气,说话不成串,像是一颗一颗温润的玉珠散落四周:“岁公子,你带我来这里是有捷径吗?”
他闻言,有点恼怒,这样还吓不了她吗?她到底是见惯大场面还是打娘胎就先学会什么叫无动于衷?是哪个王八蛋生的?
他回头打量了那些官爷的距离,暗叫角度正好。那些官爷奔上来,至少要穿过小林子才能看得见他俩的身影。
“万家姑娘,失礼了!”他一把抄起她的小蛮腰,在她轻声惊呼里,疾奔入乱葬岗。
浓浓夜色,为乱葬岗无数的乱坟们带来阴凉森冷的气息,明明夏日无雨,地上却是为,像是从腐臭的地底渗水出来。
万家福捣住嘴,不敢言语。乱葬岗上固然有坟有碑,也有草草被埋起来的尸具,她好像看见了几具破草席在不远处,还有破木棺…里头像有尸体,不,早就是骸鼻了,她瞧见自己的细辫垂地,沾着如尸水的湿地,喉口一股恶心不由得涌了上来。
岁君常奔到其中一具破木棺前,先放下她后,推开棺木。
“等等,岁公子,这是对死人不敬…”她不要!
“进去吧!”他轻压她的腰背,让她脚步不稳,整个身子翻进棺木里。
他的动作也快,紧跟着跃进棺木,再迅速将棺盖合上,只留一个缝。
才一眨眼,就听见乱葬岗上传来追捕的声音…
“明明见他俩往这儿的,还能上哪儿?”
“该不会是躲在棺木里吧?”
岁君常也不意外这么快就被发现,他暗自侧身,正要摸索,却发现自己的臂膀被人紧紧掐住。
他抬眼瞧见一张没有血色的弥勒脸。
平常慈祥安详的脸庞,如今流露出压抑过的轻惧,她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像要无视她的身于正压着某具已经往生的人骨。
原来,她也有害怕的事啊。
他很想当面挖苦取笑,不过还不是时候,他毫不怜惜地用力挣松她的力道,摸索着两人身下的人骨。
摸到一处凸起的关节,他轻轻转动,测试灵活度,外头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他丝毫不浪费时间,用力一旋,在她吃惊的眼神里,身下的木板迅速成弧转动,他一把护住她的身子,随之弹进整具棺木下的地底…
两人顺势往下坠,但去势忽然止住,他发现阻力来自于她的身子,抬头一看,瞧见她的长发缠住那具骇骨。
他暗咒一声,动作极快,听见外头有人在叫:“这里也有一具棺木,再没找着,他们就真成鬼消失了!”
这同时,他出手折断缠住她一头青丝的肋骨,而后转动的木板失去阻力,迅速弹回原状,人骨依然躺在棺木里,只是缺了一根肋骨。
地洞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护住她的身子,一路滑下地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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