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后,灰蒙蒙的天空起了响雷,未久,狂风大雨倾盆而下。\WwW.QΒ5、C0М\\在少有人烟的野外一抹黑影飘忽在新芽初长的林子里。
龙不祥微微眯起眼,双足几乎不点地地追进林中。他的轻功已是颇佳,加以内力深厚,却始终追不上那个黑影人。
为什么?
原本,他在城里客栈等着同伴回来,等了两天多还不见归来,便想到城外走走,没有想到一出城就见到熟悉的背影…明明人死不能复生啊,为何会在此地瞧见响雷又起,大雨淋了他一身湿。他微微懊恼地停下脚步,双眼静静搜寻着林中极有可能隐藏人身的地方。
“要是他死而复生…”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底就窜起一阵轻颤,但随即被他强压下去,双眸突迸杀意。要是那人真的活了下来,说什么他也不能再让那人毁了他们全部。
大雨打在身上,他浑然不觉,敏锐地透过眼耳,搜刮四周的景象与声音。
难道是他自己眼花了吗?他忖思道。入了林子追到此处,就再也没有任何踪影…
他的眼力一向好得过分啊。
“你在做什么?雨这么大,不避是想要得风寒吗?”
后头突然冒出个声音,让龙不祥惊吓得差点跳起来。他马上旋过身,仰头瞧见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孩。
清俊的娃娃脸一看就知不及弱冠,高鼻厚唇,一脸极重的桃花相又带点老实样,肤色略沉,下盘极稳,衣衫有些破旧…他应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
“那里有废屋,快!”娃娃脸的年轻男孩见他呆呆看着自己,干脆伸手探向他。
才刚触及他的手掌,龙不祥便回过神,直觉要翻掌抽回,年轻男孩的手掌仿佛起了砧黏膜,顺着他的掌心翻上翻下几回,在转瞬间握住他的手心。
“你这是做什么?”他暗暗吃惊。
“避雨啊!”年轻男孩紧紧握住他的手,硬拉着他跑向右侧远处的废屋。
一进废屋,就瞧见屋内已有几名汉子围着火堆取暖,龙不祥面不改色地站在门槛前,状似不经意地一一扫过那几名汉子,确定其中不会有方才追踪的背影,才暗松口气。
“莫兄弟,我道你怎么突然跑出去了,原来是找同伴啊。”
莫不飞傻笑地搔搔耳,道:“他不是我同伴,是刚才我瞧见他在外头淋雨,就拉他来避避。”
“你倒真是好心啊。”
莫不飞转头向他笑道:“你一身都湿了,把衣服先脱下来烤烤,免得着凉就不好了。”
龙不祥暗暗吃惊他的笑颜竟能让自己心跳加快,连忙撇开视线,又瞥到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握住,便赶紧用力抽开,说道:“多谢兄台好意,我在门口避雨就行了。”他露出客气的笑,随即退了几步,走到门前的阶梯上坐下。
午后的大雨来得极狂,斜斜飞坠在屋檐上。他虽坐在矮阶上,但过大的雨势仍有部分打在他的身上。
总好过跟里头的汉子相挤吧?他忖思道。想起屋内的几名汉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怕是士农工商里都没有他们的分儿。
忽地,长衫落在他的头上。他脸色不曾变过,侧身瞧见那个桃花脸的年轻人一脚跨坐在身边,向他傻笑道:“我叫莫不飞。”
那笑容又让他心跳了一下。“啊…在下,龙不祥。”他礼貌性地回答。
“龙不祥?”莫不飞呆了会儿:“有人会取这名字吗?”
“你不也叫莫不飞吗?”
莫不飞露出傻笑,搔搔耳,道:“是啊,有人还笑我是注定飞不起来的鸟儿呢。”停顿一会,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是飞不起来的鸟儿,那龙不祥岂不是带着不祥之人?
他刚下山几个月,与他说过话的人有限,一时还不习惯将心里想的硬藏在肚里。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下,赶紧把旧长衫盖住龙不祥纤细的身子。
“瞧你病恹恹的,小心一淋雨就着凉了。”他很好心地说道。方才在雨中一握龙不祥的手腕,就暗暗吓了一跳,没见过男人的手腕这么细的;再一看他苍白的脸色,就觉得江南的男人很“弱”,很让他害怕这个男人随时会倒地。
“谢…谢谢。你不冷吗?”长衫里隐约有一股陌生的男人味道让龙不祥十分不习惯,却又不得不接受此人过度的好心。后来他见莫不飞的目光专注落在自己湿透的长发上,像要把他的衣服脱了来替自己擦头发…他赶紧转移莫不飞的注意力,道:“淋一点雨而已,算不得什么的,莫兄弟,你别顾着我,进去取暖吧。”
“我也不想待在里头,很闷,而且我也不冷。”莫不飞露出傻笑道。
“喔…”小心地将视线落在滂沱大雨里,不再看令人心跳的桃花笑颜。
雨下得极大,所有的雨声几乎盖住了林中所有可能发出的声响,这才发现就算从这个角度探出去,要能看见方才他在林中的身影几乎不可能,这个莫不飞怎会发现他的存在?
“我刚从北方一路南下,盘缠也花得差不多,正好一路上都有废屋、破庙,不然可惨了。”莫不飞热情地说道。
啊,我可没要跟他聊天吧?龙不祥想道。
不等他接口,莫不飞又叹道:“不知道到‘天水庄’还要多久…”
“你要上天水庄?”
莫不飞搔搔耳朵道:“是啊。”
“你跟天水庄有…生意上的往来?”实在不像。士农工商里,这个莫不飞倒像个农夫。
“没有。我…”
莫不飞停顿一会儿,露出惯有的傻笑,咕哝道:“其实我也很委屈啊…我已经忍了两个多月,再忍下去我会发疯…他看起来是很普通,但是很顺我的眼…应该是个好人吧…”
龙不祥听了老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自言自语。也不怕人偷听吗?他怎么知道好人跟坏人的差别在哪儿?
正打算开口要他不方便说就别说了,忽见莫不飞炯炯的目光对上自己,整个高瘦的身子倾向他。
“龙兄弟,你听过天水庄吧?”
“南方人都该听过吧。”他不动声色地想要避开点,莫不飞浑然不觉,反而靠得更近了。
“那,凤鸣祥你听过吗?”莫不飞期待地问,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啊?原来,他是怀着这个目的啊…
“你不清楚?”莫不飞以为他未曾听过,讨喜的娃娃脸皱成一张苦瓜相。
“唉,我实在太可怜了…”
“可怜?”
“是啊,我是一个很死心眼儿的人。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还没讨个妻子?”
啊?他没娶妻跟凤鸣祥有什么关联?“是吗?”
“若是讨了妻,说什么我也不肯来这一趟的,正因为我没有讨,所以,被逼着来了。”莫不飞非常可怜地说道。一瞧见他兴味盎然地倾听着,说得更起劲了:“你算过命吗?我刚出生的时候曾经给人算过,说我姻缘在南,我本来不以为意的,后来若不是赵叔…对了,你算过姻缘吗?”
龙不祥迟疑了下,嘴角勾起温吞的笑来,答道:“是有人帮我算过。我一生几乎没有姻缘,我义父跟义姐只提过我命盘中有大鹏展翅,是何意我就不清楚了。”他忆起义爹留下的手书中提到当年推算的姻缘中出现大鹏展翅以及义爹本身。他当时看了真是吓得魂飞魄散,若不是他亲眼瞧见义爹入棺,真要以为他一生命之所系是在义爹身上,那倒不如一生无姻缘来得好。
“喔…”
原来他是孤儿啊,莫不飞想道。难怪他虽极力掩饰,却隐约有不爱人靠近的感觉。
他搔搔耳,看着龙不祥一身仍然湿透的长袍,湿袍贴着身骨,让他看起来好单薄;甚至,他怀疑龙不祥身上有病,带着病的人怎么还不要命地淋着雨呢?
他皱起眉,巧妙地侧过身子,让自己挡住斜斜打下来的雨势,继续说道:“其实我不打算下山的,若不是赵叔花了三年才找着我…咦?我没跟你说赵叔是谁吗?他是我乾爹的忠仆,我乾爹一家三年多前在一夜之间被灭尽,只留下赵叔一人。
他费尽历尽艰辛地找到我,就是要我为乾爹报仇。”
“哦?”龙不祥看着他一脸不甘愿的样子,好奇道:“你不愿为你乾爹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报他、他报我,报来报去,报到命终了,也没什么意义啊。”
莫不飞用力地叹口气:“但是,我一向又很尊敬老人家,不愿违背赵叔…”
这人说的若是实话,倒是一个心胸豁达之人。龙不祥又问:“但,这又关凤鸣祥什么事?”
“要报仇,当然要有好功夫啊;没有好功夫,只是找死而已。赵叔试了试我的功夫,认为我不过是个三脚猫,寻仇也是枉费,便听说到一个秘密…”莫不飞压低声音道:“听说,天水庄的凤鸣祥练有失傅百年的内功,这种内功只有女子可练,男人想要得到这种内力,只能与…与她‘阴阳交合’才能过继到己身。”
说到最后,他已是微微脸红。
原来,秘密就是这样一传十‘傅百啊,龙不祥暗暗叹息。
“‘阴阳交合’就能白白得到百年内力,岂不是便宜了男人?这种事,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是有点无稽之谈。”莫不飞承认道。“所以,我初步构想是只想偷偷看她一眼,一眼就好。”他想了会儿,又说:“我可能要打听一下,看看她何时去庙里拜拜什么的,我就躲在石像旁偷偷看一眼。”
那你可能一辈子也偷看不着!龙不祥想道,却不出言戳破他的幻想。反正想要得到凤鸣祥的男人多得可怕,有没有他,其实都差不多。
只是,这年轻男孩好像挺单纯的,是个实心眼儿,但,自己仍不打算与他深交,或者深谈。依一个人的外貌来评定好坏,那多是算不得准,得要长期观察才能得知正邪,而拜他义爹之赐,他自幼几乎能在几句言谈间,藉着对方的神色与交谈,看出此人性子的好坏,屡试不爽。这个莫不飞…的确不怎么像包藏祸心的恶人,但他心里总是持着三分怀疑。
雨渐渐小了,龙不祥站起身子,正要拉下披在身上的长衫,忽地觉得身后屋内有所动静,他面不改色地向莫不飞温笑道:“莫兄弟,多谢你将长衫借给我挡风。”这一次就当作荒野奇缘,回庄后就什么也忘了。
“别别别!别还给我,你把它换上好不好?要是受了风寒,我怕你挨不住病痛;你要是不喜欢旁人见你换衫,我陪你到林子里找个隐蔽的地方换,我也不偷看,你说,这法子可好?”
龙不祥怔了下,看他一脸讨好地说着,好像很关心自己似的。才一、两个时辰的交谈,这年轻的小子就把心也一块谈进去了吗?
“要走,也可以,这位兄弟得留下买路财。”屋内响亮的声音传出。
龙不祥暗叹口气;莫不飞却呆呆往屋内望去…
“买…买路财?这条路原来是你…”看见全部的汉子都持刀站起来,他改口:“你们开的?”
龙不祥闻言,撇开脸轻笑。
“咱们不是跟你说话,是在跟他说话!”
“跟龙兄弟?”莫不飞看看他,再看看自己。“不打劫我?那…那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
那是因为你看起来很穷。龙不祥几乎要笑出声了,只得赶紧垂下视线。他敢打包票这莫不飞从北到南,从来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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