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就看见这名极少公开露面的理事长带着不遮掩的嫌恶。
「周小姐,妳不必期待。下学期的武术课程确实由我一手安排,而人选早已内定。我很忙,妳可以走了。」
周美怡顿觉难堪,不知道如何下台。正好对街有人喊道:
「学长!这里有好东西喔!」
他连看周美怡一眼都没有,直接过了马路。
「学长,那是教务处的职员吧?真巧。」她笑道,同时对观望的周美怡点了个头。
「嗯。」他含糊应着。
「刚才李学姐给我两张礼券,我们去地下街吃饭吧。」语毕,看见他有些懊恼。
啊,她想起那个笔记本。
咳,得按照规矩来。「学长……你另有安排?」
「也不算有……」
「这样我很麻烦呢,吃完饭该去哪里才好呢?」她偷觑他。
「对了,我今早看报纸——」
她面不改色。「报纸?」
「正好看见电影那一栏……」
电影一次,她记得。
吃饭一次,电影一次,接下来是逛街一次,不能重复。
「四杰?」
老实说,其实十年前,恋爱的滋味,她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发现自己很喜欢贪看这个学长,只要他在视线内,一定会特别注意他,而现在……
「学长,等我们吃完美食,就去看电影,上次报公帐,这次才算很正式的约会。」她一点也不害羞地对他鞠躬,眉开眼笑。「学长,请您多多照顾了。」
他嘴角噙笑,自然地拉过她。「四杰,我的名字叫连遥久,妳老叫我学长,我会很沮丧的。」
「我会尽量修正的。」自动自发地抱住他的腰,引来他的微讶跟轻霞。「遥久学长,你看,我双臂就能环住你的腰耶。」
「……」公众场合,商店的玻璃窗上,两副身躯相偎,她矮了点,但还满契合的。
她仰头,正要朝他笑着说话,忽然发现他有些僵硬。哎啊,在公众场合她是无所谓啦,不过她好像又忘记笔记本上的顺序了。
这样的相拥要再几次约会才有,而且要再热情一点。
她乖乖松手,乖乖勾住他的手臂。
「遥久学长,我们别吃太多,等看电影的时候,就能带一堆零食了。」
「零食?」
几乎是拖着他走向电扶梯,她笑道:「遥久学长,你没看过电影吗?」
「以前我身体不好,没进过电影院。」他微笑,不必隐瞒这种小事。
「那我一定要好好打点一下了。」她连眼皮也不眨地说。
她等了十年的学长,跟她想象中不一样呢。
在国外,他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度过漫长而空虚的岁月呢?
「遥久学长……」
「嗯?」
「没什么。」
恋爱的滋味,她好像尝到了。甜甜的,一点也不涩,只是有股冲动,想要一直抱住眼前这个男人,来抑制她心脏部位的微疼。
十年前,他说,他回来后来恋爱吧。
现在,她想她真的恋爱了。
这一天她过得多采多姿。
下午跟连遥久在电影院里,因为买错票,最后两人在恐怖片的尖叫声中双双睡着。学长还极力掩饰恼怒的神情,似乎很火大明明应该是甜蜜的爱情片,为什么最后两人却得在血溅五步的萤幕前吃着爆米花。
看完电影后,他已有些疲态。她送他上车之后,赶赴学姐的约会。那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李学姐竟然招来当年的副会长,她最怕的就是这两个热情十足的学姐了。晚间的聚会简直是同学会兼八卦闲聊集散地了。
她漫步在夜街上,想起李学姐说的——
「当年连遥久出国,的确是治病,我记得他家庭背景复杂,上头有一个哥哥,但过继给人。连遥久出国治病靠的不是自家财产,而是他哥哥动用另一户连姓的家产。对不?副会长。」
「是啊,学妹,当年我是学生会的干事,多少知道一点连家背景;再加上我现在的工作环境就在连家企业名下——当然是另一个连家,八卦来源多少精准了点。连遥久的父母在国外陪了他一年多就回台了。妳也知道,久病面前无孝子,连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卖给别人,小儿子长年多病,后来收养大儿子的老人去世了,遗嘱里说明全数的家产归给亲生女儿,连遥久的哥哥一毛也分不到;但当时老人一走,连家群龙无首,就只能靠着连遥久的哥哥处理一切。直到现在,他依旧是连家的龙头,并且还当亲生父母是爸妈。在这种情况下,学妹,如果妳是他俩的父母,妳也会偏向其中一方吧?」
李学姐扮个鬼脸,接着八卦道:
「柯四杰,副会长跟我说这个八卦时,我还当是假的呢。接下来的妳听听就算。听说当年连遥久的哥哥被迫去结扎,以防外人儿孙抢连家财产。妳了了吧?这等于是,连遥久的父母想抱孙,还是得回头来找连遥久。只是,柯四杰,我很不高兴喔,妳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连遥久暗通款曲的,妳给我说清楚啊。」
到最后,两名学姐已经醉倒,硬被她给拖上计程车,才终于松口气。
这就是遥久学长妖魔化的原因?
如果说,她不是很在意他复杂的背景,不知道学长信不信?
「老妖女……别走,柯影帝的姊姊,对,我在叫妳!」
一名学生跑到她面前拦阻,她才回神停步。
「原来是你。同学,我弟弟还没有当影帝,如果你很希望他投身演艺界,你可以直接鼓励他,不用透过我。」
「妳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要柯影帝去当影帝!」靠!他在绕口令吗?阿悠立即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柯大姐,妳帮个忙,有人在追我!他们要打死我!」
柯四杰转身,一群少年持棍大老远的追过来。
「同学,你做了什么坏事?又勒索人?」
「没有没有!我没有!其实、其实我会勒索,都是因为他们啊!他们逼我的,不然我也想正正当当做个好人嘛!」嘿嘿,这次看妳怎么逃!他特地掏空他的财务,请兄弟们大吃一顿,来场逼真的戏。
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拿出小刀来。
这就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像不对,管他去死,反正前后夹攻,就是要她好看!
「柯大姐,妳不是有外星人武功吗?快施展出来保护我吧。」阿悠屏息期待。
等她一出招,跟兄弟们打起来,他就在后面找机会偷袭她,这次绝无任何纰漏。哼,周星驰算什么,如来神掌算什么,很快,他在兄弟们面前就有面子了……
突地,他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顿时心头一惊,以为她也藏了刀子。
「老妖女,拿刀子是不公平不合情理的好不好!请公平决斗……咦!手机?妳拿手机做什么?」
「报警啊。」举起手机,面对着那帮兄弟。
「报警?」他呆掉。
「是啊,」柯四杰看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同学,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了,不报警我还能做什么?」
「妳可以施展妳毁天灭地的功夫啊,就像周星驰那样,不,最起码应该也会有包租婆那样吧?」
「……」柯四杰同情地看他一眼,然后在那帮赫然停步的兄弟面前,按下一一〇。「各位兄弟,现在这位同学已经叫我报警了,你们还要继续打吗?」
「不要啊!」拔尖的叫声响彻夜街。他只是要整这个妖女,顺便再勒索点小钱,并没有意思要送他这帮好兄弟进警察局啊!
当他扑向前试着抢下手机时,她竟然一个旋身,躲过他的攻击,改擒住他的手腕。
他以为她发现他手里的小刀了,吓得要逃命,哪里知道她拉着他就跑——他回头一看,曾经最亲近的兄弟们竟然持棍追上来了!
追谁?追她……还是他?
想到这里,他浑身发抖,几乎软了下来,只能仰赖她的救助,跟着她拚命逃命。
四周的建筑物迅速倒退,她健步如飞,他气喘如牛,耳边仿佛响起六指琴魔的追魂魔音,花盆裂了,猫身分尸了,接下来就是他的头了——
「不要啊!柯姐!柯影帝的姊,别放手!别放手!」被追到了,他会被乱棒打死的。
「同学,你体能这么差啊?」她头也不回地搭腔。
不是我体能差,是妳太可怕了!哪有人在逃命时还能说话说得这么大气不喘?如果不是他确实目击,他会以为她靠滑板逃命,真的!
拉着他的手指细长结实,她的长发飞扬,几乎盖住他的视线。她跑得这么的自在,好像……风一样,不会停止似的。
思及此,他暗骂自己是傻瓜,都这关头了,还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们跑过转角,突然间她松了手,他吓得差点脱口大叫,随即,她拐进防火巷内,手臂一捞,勾住他的腰间,旋身一转,两人同时避进阴影陧。
因为他从头到尾惊吓过度,只会用两颗眼珠不停地转,所以不巧目击了她刚才行云流水、潇洒自若的身手。
其实……妳是包租婆失散多年的女儿吧?这个想法很愚蠢地自动浮现在脑海里,却死也不敢说出口。
太离谱了,太离谱了,这年头怎么会有这种人!
「同学,这附近有警察局,他们都散光了。」
「我完蛋了我完蛋了!」迟早会被堵上的。都是她都是她!如果她像连成兰那样乖乖被勒索不就没事了吗!
现在他还有机会,只要她把钱包交出来,他就能回到好兄弟们面前请罪,罪不致死。想到这里,他握紧手里的小刀。
「对了,同学,你有十五元吗?借我搭公车,明天叫五帝还你。」不小心跑太远,懒得走回家了。
阿悠傻眼。「妳妳妳身上没半毛钱?!」
「没有。平常我都以机车代步,很少带钱的。」
「妳都以机车代步?那妳还跑得这么快?!」果然是天赋异禀,高人之后。
「因为我每天早上慢跑半小时,加上神奇的火灾现场力量。同学,你脸色惨白,弱不禁风,一定是长久坐在电脑前玩电动。加油,多增加点体力,下次逃命可以逃快点。」
「还有下次?」他恼羞成怒,好好的计画全被她给毁了!有功夫就有功夫嘛,拿什么科技产品出来!
「当然有下次。」在他的惊呼里,她毫无困难地取过他手里的小刀。「你老是随身带这种东西,迟早会出事。这样吧,先扣在我这里。」啪的一声,刀鞘合一。满锋利的,拿回去削马铃薯物尽其用,最近痞子学长的十二生肖很受小孩子欢迎,再叫他多削点吧。
「我、我得防身啊!」阿悠满脸迩红。「都是妳报什么警,我完蛋了!」
柯四杰轻讶一声,拿出手机。
「你放心。上次超商抢劫时我拿去打人之后,一直忘了拿去修,刚才是唬人的。」不能再这样散仙个性了,晚点见到五帝,叫他拿去修才好。
阿悠目瞪口呆,难以控制地抚上胸口,头晕晕脑胀胀,脚步虚浮地连退数步,虚软的身子靠上了巷墙。
「同学,你的脸好红,需要我帮忙吗?」
他脸红是因为气血全数往上冲。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今年才十五岁,此时此刻中风是不是太早了点?
「老妖女,难道、难道妳都没有弱点的吗?」他气若游丝地问。现在只希望当他被抬上救护车时,媒体记者不要拍到他的脸。
「弱点……只要给我时间,我想,这种东西应该不会存在于我的身上吧。」
台北的天空很污浊,真的。不管什么时候,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好像所有的灰尘都集中在台北的天空,以致星光无法照到每个角落,可是刚才当她在说这句话时,他好像看见她浑身发光耶。
柯四杰走出巷子,回过头,嘴角微扬——
「要一块走吗?」
「什……什么?」不知为何,他开始结巴。
「一块走,免得你被好兄弟给逮到。」
「妳在讽刺我?」
「没,我没有,我也被好兄弟给揍过。」痞子学长那一拳有多重,其实她早就忘了,痞子学长也封口不提,像要将他自认杂碎般的过往彻底封印。
「妳功夫那么好,没有打回来吗?」
「有啊,十年后我打回来了。」还获得低薪工人一名,永久性质,保证永不调薪,压榨到老死也绝不放过。
「……」靠夭!是不是他错觉?竟然觉得、竟然觉得……
眼前这个包租婆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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