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抬起头,望著能说会道的送茶人。“你也认为这是天下最好的茶?”
一与他黑白分明、似笑非笑的目光相接,何不群更加惊讶了。
这哪是十岁小童的眼神?走南闯北许多年,他还从未碰见过这等桀骜不驯的富贵少爷!稍一沉吟,他实话实说:“没错,这应该是最好的龙井茶。不过,它是否是天下最好的茶,我可说不准。”
“为什么?”听他答得滑头,男孩嘴角下垂,露出讥讽的笑容。
“因为如今能说得出名儿的好茶我都品过,但仍有步日茶(注一)无缘一得,因此不敢说这是最好的茶。”何不群认真解释。
男孩脸上那抹讥笑消失了。“为何独独步日茶没品过?”他问。
“步日茶远在西南,骡马古道风险太大,我还没有准备好。”
男孩小脸一亮。“你是说,骡马古道是真的,你刚才并没有胡扯?”
“当然是真的。”见自己的话竟被当成“胡扯”,何不群很不开心,瞪著眼睛争辩道:“骡马古道为天下一奇,我连做梦都想走一趟,怎会是假的?”
男孩热切地指指凳子。“先生请坐,给我说说步日茶和骡马古道吧。”
见他此刻的神情不仅恢复了孩子的天真,还带著点讨好的意味,何不群转怒为喜。“改日吧,我现在没工夫,谢家贡酒今日入宫,我得去凑个热闹。”
“那个热闹有什么好凑的?”男孩立刻起身拉著他的手肘,要他坐下。“你若讲得好,今晚我保证让你亲口饮到谢家黄酒。”
“别诓人!”何不群责备道:“我虽然很想痛饮一碗谢家酒,但那驰名天下的贡酒民间禁卖,就连谢家一年也只得留数桶自用,又怎是我等草民所能饮?”
男孩鼓著腮帮不语,倒是立在他们身边的茶铺掌柜接上了话。“何老大这话可说错了。这位大少爷正是谢家黄酒未来的掌门人,给一碗酒又有何难?”
“阁下是谢氏继承人?!”何不群大吃一惊,立刻对眼前的男孩拱手赔礼道:“都怨草民有眼不识泰山,错把大鹏当小鸡了。”
男孩眉头一皱,厌恶地说:“客套话免了吧。我虽出自谢家,但此生宁要一碗清茶,也不要一坛黄酒,所以你们不必恭维我。”
何不群对他的反应很不理解,问:“谢家黄酒名满天下,少爷如何能舍弃?”
“各人所爱不同,我就是讨厌酒,有何难舍?”男孩厌厌地说著,又转向胖掌柜道:“给先生来碗好茶,我要听步日茶和骡马古道的事。”
等掌柜唤来伙计为何不群斟满一碗茶后,男孩立刻用一个又一个问题将何不群的话匣子打开了。
傍晚,何不群得到最好的犒赏——一大壶绵爽清冽、香醇宜人的谢家黄酒。
从那天起,十岁的谢家大少爷与三十五岁的何不群成了莫逆之交。
此后每年何不群来长安送茶时,一定会给酷爱茶的谢大少爷捎来奇特新茶,也会给他带来更多有关名茶和“骡马古道”的故事,两人还约定,等谢家大少爷满二十岁时,两人要一同前往骡马古道,去买步日茶。
注一:即今日的普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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